第5章
屋外游廊亭下。
竹帘掀起又落下,一盆盆血水端出来,又一盆盆热水端回来,屋内寂静无声。
被连翘带出来的几人,本就坐立难安,来回踱步,不时看向竹帘,似想进去忽又放弃。此刻眼见一盆盆血水端进端出,紧崩的情绪再也按捺不住,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适才不少人亲眼目睹人被抬来时的凄惨模样,虽未看清具体伤势,但浑身血迹斑斑,这一盆盆血水也是有目共睹的,均是心惊肉跳,不由为里间的人捏一把汗。
只是这太平盛世,如何会受这般重伤。
——
“那可是王捕头?”围观有人试探问道。
“瞧着有些像,穿的也是衙门里头的衣裳,应当是的。”
“怎这般狼狈?”
......
吾明城虽叫城,但大小面积与寻常镇一般无二。捕头衙役均是公差,城中老百姓大都与之打过交道,应当是熟知的。只是如今几人脸上挂彩,青一块紫一块辩不出真容、衣裳凌乱又血迹斑斑,故而围观的人才有些犹豫。
“王捕头,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都伤成这样?”有人终于确定,试探问道。
王捕头正是先前拉人那位年长者,闻言深深叹了口气,抹了把满是血污的脸,刚想回话就被人出声打断。
“还能是什么,就是那群外地来的江湖人士,自诩什么行侠仗义,在城中横行霸道,不分缘由动手打人。”一捕头早就压抑满腹怨气,愤愤不平地说道。
周围的人闻言不明就里,城中每日都有外地专程来寻医的人,大都举止大方、出手阔绰,纵有穷苦老百姓也都规规矩矩,平素里鲜有争执。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人搭话。
突然人群中走出一位发须尽白的老者,抚须道:“那些人可是一身好武艺,肆意妄为。”
“正是,老伯也知道这些人?”
“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这三十年过得太平,老朽都快忘了......”老者语气沉重,目光幽深,似陷入深深回忆当中。
——
故事要从前朝说起,当时朝廷奸臣当道,一手把持朝政。前朝末帝性情软弱、不通政事、昏庸无道,只一味纵情享乐、骄奢淫逸、任情恣性。放任奸臣肆意残害忠良、鱼肉百姓。
一时之间,朝廷上下乌烟瘴气、官官相护、腐败成风,一味收刮民脂民膏,不顾百姓死活,自然民怨沸腾。
高祖携一众弟兄揭竿而起,惨遭压迫的百姓纷纷响应,没用多久便攻下了早已腐败不堪的朝廷。
起事时,不少江湖人士闻讯前来相助,均立下汗马功劳。论功行赏之际,愿意留下的依功劳封了官,不愿的便许了承诺。
原是欢欢喜喜的结局,却不料有人自觉居功甚伟,再行走江湖之际便不由多了几分傲气。且江湖中人本就不服管教,后更加无所顾忌,无视朝廷律令,只管按自己心中一套定律行事,嫉恶如仇又冲动易燥。
往后数年间,江湖中便发生了数起灭门惨案,又称江湖事江湖了,拒绝朝廷插手干预,朝廷因多方原因也就未曾多加干涉。
只是这仅凭着主观臆断,不加以论断,又有人在其中浑水摸鱼,致使发生不少错案冤案。
乾元二十年,江湖上的血雨腥风终影响到了民间,真寻仇的、趁机报复的、浑水摸鱼的,导致不少普通无辜老百姓惨死。
民间人人如履薄冰,对朝廷多年的不作为也是怨声载道。朝廷不得不出手干预,大刀阔斧地收拾了一批为首的恶徒。
只是局面已然造成,且双方既有情谊又有恩情在,其余的并未多加追究,终归留了几分余地。
此后,江湖与朝廷各自为政,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局面一直持续到当今圣上登基,今上励精图治,兼有雄才大略,继位不过几载时,以重金雇请武林高手,着手训练亲卫。待有所成后雷厉风行颁布新律令,新律令对百姓与江湖人一视同仁,违纪者依律处置。
武林江湖众人闻之,轻蔑一笑,不以为然。
随后便出现了一批神出鬼没、飞檐走壁且武艺高强的卫士,对江湖之事了如指掌,日常江湖中作奸犯科、寻事生非、寻衅闹事之人便直接被抓入牢中,依律审查。
他们武功高强且人数众多,寻常江湖中人难以对付,不少人被抓了去,轻者打几板子,重者依律斩首。就那几日,各城菜市口的地砖都被鲜血侵红。
江湖众人哗然,想为那些死去的人讨回公道,只朝廷在行刑之前,将那些人的罪证桩桩件件一一列明,让人哑口无言。
本就克己复礼之人,现下倒无所谓。只有些人过惯了恣意妄为的日子,让依着朝廷的旨意办事,怎可就此屈服。
自此江湖中便分为了两派,一派以青风楼为首,认为朝廷所作所为多为百姓着想,主张与其和睦相处;另一派则是以麒星堡为首,认定朝廷此举只为削弱江湖势力,达到其独揽天下的目的。这一派人与朝廷势不两立,多番争夺不休,各有损伤。
如此过了二十载,朝廷与以麒星堡为首的江湖人士之间矛盾越积越深,只不过现如今极少影响到普通老百姓了。
围观众人只有年岁稍长些的和走南闯北的人,对这些明争暗斗还略知一二,心中隐隐有了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