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强光的探照灯让宋锦阳眼刺了下,下意识头往左撇了一些。
“纱布。”
耳边传来沉稳的声音。
宋锦阳连忙把纱布递过去。
“止血钳。”
“手术刀。”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宋锦阳眼睛向下瞥了一眼,看到活生生跳动的心脏,手微微一颤。
手术刀递了过去。
一个冷沉的眸子瞥了他一眼,宋锦阳瞬间精神绷紧,再不敢胡思乱想。
手术很成功,病人胸腔完美缝合,心脏重新跳动,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
一出手术室,病人家属和一些护士一拥而上,簇拥着主刀医生。
“陆医生辛苦了。”
“太感谢了。”
“您可真是神医啊。”
“......”
宋锦阳知道这里已经没他的事了,所以整了整衣袖就想溜,但没成功,衣领被人拽住,冷沉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跟我去办公室一趟。”
宋锦阳心突地一沉,知道这顿骂,是跑不了了。
宋锦阳上了个厕所,在洗手间冷静了会儿,做了会儿心理建设,才敢敲响陆亭山的办公室门。
“进。”
宋锦阳推门进去,陆亭山正坐在办公桌,低头记录着什么,应该是记录今天的术后报告,他有这个习惯,把每台做过的手术都认真记录下来,包括中间出现的一些小失误和本可以更加完善的细节。
这种精益求精的态度,可能也是他成为A市最年轻,最富盛名的胸腔科医生的主要原因。
宋锦阳看着他,没来由的怕。
他怕陆亭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陆亭山太完美,他从小就是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他就像个精致雕琢的冰雕,哪儿哪儿都都是好的,让人望尘莫及,他就这么看着他,就觉得怵,即便,他们俩曾是在一个大院里,光屁股长大的兄弟。
“陆医生。”宋锦阳谄媚地笑着走过去,递过去一根烟,“今天的手术很辛苦吧,别忙了,放松一下吧。”
陆亭山写字的笔微微一凝,顺着宋锦阳的手看过去,面无表情:“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啊?”宋锦阳一愣,“我这是给你点的。”
“我是在问你。”陆亭山盯着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宋锦阳抿抿唇:“前,前两天吧,不是知道要跟着你实习吗,所以压力有点大,就,就学着抽解压的。”
“作为医生你应该知道抽烟对身体有害吧。”
“....知道。”
“往后不要再抽了。”
“哦。”
陆亭山把宋锦阳手里的烟接过来,叼在嘴里:“点上。”
“你.....”你不让我抽你还抽?宋锦阳在心底吼。
但他到底没说出来,因为陆亭山那个凉凉的眸子,着实够唬人的。
“啪。”宋锦阳把打火机凑过去。
烟点上,陆亭山抽了一口,慢慢吐出灰白的烟圈。
烟雾氤氲,把他那张冷淡却深刻的脸映衬的更不食人间烟火,再加上那一身白大褂,说是天神下凡,应该也不为过。
宋锦阳在旁边暗暗磨牙。
命运何其不公啊,有的人拼了命只想这辈子能开个窗户缝,陆亭山倒好,长得好医术高,家里还是医药世家,声名在外,德利双收,老天爷这是把他的门啊窗啊,连特么下水道都给通好了。
陆亭山纯粹为了解压,抽了两口就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了,抬头问:“最近两天实习有收获吗?”
“有,收获很大。”
“哦?说来听听。”
“深刻了解到我跟您到底有多大差距。”宋锦阳讪讪道。
“宋锦阳。”男人声音有些冷,“把态度给我放端正了。”
宋锦阳脸色微微变了下,但到底还是不自觉站直了身体,眼睛垂着,头低下去。
陆亭山盯着他:“我不知道你这六年医科大学是怎么读的,连手术刀都拿不稳,你还配称为一个医学生吗?”
宋锦阳心底一刺:“是,我不配。”
“把头抬起来。”
“不想抬。”
“你现在是不服吗?”
“服,我怎么敢不服呢。”
“宋锦阳。”
“没必要这样吧,大哥。”宋锦阳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我只是在您手底下实习,只要不犯什么大错,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得了,我结束实习后就滚蛋,你管我配不配成为一名医学生呢?”
陆亭山眸子一下冷硬下去:“林阿姨把你交给我,叮嘱我要把你带好。”
宋锦阳眸子一闪,别过头去,避开男人视线道:“我妈....我妈就是瞎操心,你不用听她的。”
“她想让你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
“她想我就能做到吗?”宋锦阳冷冷笑了下道,“她还想让我超越你,成为市里面最优秀的医生呢,现实吗?”
“为什么不现实?”
“我不想做医生了。”宋锦阳忽然道。
陆亭山眼睛微微一眯:“你在开什么玩笑。”
“没有开玩笑。”宋锦阳懒散散道,“等实习结束,拿到毕业证后,我就不会再来医院了。”
“不做医生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都行,就是不想当医生。”
“那你这六年的学白上?”
“白上就白上呗。”宋锦阳满不在意的,“有什么关系。”
陆亭山沉默。
房间内的气压冷沉的要压死人。
很久,陆亭山开口:“宋锦阳,你现在是在跟谁赌气。”
“没有赌气。”
“手伸出来。”
宋锦阳肩膀一僵,他知道,陆亭山这是要打人了。
陆亭山比宋锦阳大了三岁,从小学到初中,宋锦阳和陆亭山一直都是在一个学校读书,他们俩差不多朝夕相处了有十二年,直到陆亭山十六岁,他因为成绩过于优越,破格被国外一所很有名的医学院录取读书。
陆亭山去了国外,宋锦阳老老实实留在国内读高中参加高考。
陆亭山去国外后,就一直没再跟宋锦阳联系过,宋锦阳一开始还每天给他发邮件,打电话,但陆亭山要么不接,要么不回,久而久之,宋锦阳也就没明白,他这个朋友可能是留不住了,所以也就慢慢冷了下来,两个人再度见面,还是一个月前的酒桌上,他马上要参加实习,他老妈借着昔日邻居的薄面,托了无数个人,才算是把陆亭山请过来吃顿饭,拜托他在医院里能多多照顾他。
陆亭山当时说了什么?
好像是说:“阿姨你放心,锦阳在我这儿就跟亲弟弟一样,我一定会好好带他。”
亲弟弟?
呵。
宋锦阳在心底止不住的冷笑,有特么六七年不联系的亲弟弟吗?
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