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寂静地过去了。

叶灵悠直到清晨才被樊司景哄回了房，在床上躺下。

樊司景重新坐回了书房，打开暗室，看见里面层层叠叠的卷宗，本来坚定的内心又开始不确定了。

他曾经以为用仇恨将叶灵悠拴在人世就已足够，可昨晚那强烈的不安让樊司景突然有了种感觉，无论复仇能否成功，叶灵悠都再也留不住了。

无非是走得完满或走得遗憾的区别。

樊司景从未如此迷茫过。

他坐在暗室之中，手里握着毛笔，迟迟没有写下一个字。

直到书房的门被推开来，樊司景才惊醒，连忙想要将暗室掩藏，走出一看，却是叶灵悠进来了。

昨日樊司景便和全府家仆嘱咐过，只要保证叶灵悠的安全，不让她被别人看见，府中一切地方皆任她自由出入。

他面露惊讶，停下了关上暗门的动作，迎了上去。

“怎么穿这么少？”看见叶灵悠只穿着单薄一层衣物，樊司景赶紧解下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时间还早，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

叶灵悠没有挡开樊司景披上来的衣服，也没有伸手去拢，任由它披在肩上，缓步踱入。

许是近日病得太多，叶灵悠在床上没躺多久便觉得难受，又起身出了门。

她在院中闲逛良久，意识到无论到哪都没有人阻止后，又见到书房，鬼使神差地便想推门而入。

叶灵悠本以为樊司景还是会将自己拦下，见他并无反应，心中莫名生出无趣。

看到最深处隐隐露出来的暗室时，叶灵悠的脚步顿了顿，樊司景紧张一瞬，便一咬牙，主动将她带了过去。

他本就决定了要将一切都对叶灵悠毫无保留，不论她会是什么反应，他都能够承受，也必须承受。

“悠儿，这里……是我父亲的暗室，”樊司景扶住叶灵悠的肩膀，却又不敢扶得太重，“父亲为我留了一封信，我前些天看完才得知。”

叶灵悠迈入暗室，随手拿起一则卷宗，翻看了起来。

樊司景忐忑地等在一边。

过了许久，叶灵悠才放下卷宗。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明白为什么父亲一直不肯说出真相。

甚至都能猜到父亲在这一整件事中每一时刻都是如何想的。

“你说我父亲将樊廉拖死在监牢之中？”叶灵悠轻声开口。

“上官依依和我说，是皇帝秘密杀了樊廉，”叶灵悠轻声开口，“之后将所谓真相告知于你，借你之手除掉我父亲。”

樊司景瞳孔一缩。

“有几分可信度？”叶灵悠问道。

他冷静了下来，分析道：“我父亲对此只字未提，且依皇帝的昏庸无能，长达十年的计谋他未必想得出，公主多半在信口胡诌。”

“当年我父亲已经如履薄冰，叶昌将他下狱，或许只是为了从各方势力手中保下他，争取一个两全的计划。”

樊廉爱记随笔，从他的话语之中樊司景便能直接猜出大概。

父亲会误入这泥潭的最初原因，无关权势，仅仅是愤怒于皇帝待自己不公而已。

而现在，樊司景也要因为相似的原因踏上樊廉的路了。

“计谋倒是细致。”叶灵悠仔细看了看桌上堆叠的纸张。

现在的叶灵悠已不似昨晚那般令樊司景感到虚无缥缈，可这突然的转变令他更是不安。

樊司景实在拿不准她究竟在想什么，只能强逼自己忽视这一切。

“悠儿来看，”他为叶灵悠摊开了些资料，“皇帝这一番动作已经彻底动摇了民心，太子也纨绔无能，已有数名皇子蠢蠢欲动，只需要在这里搅上一搅……”

……

深夜，京城的宁静突然被一阵沉闷的骚乱声打破。

守城的将士毫无防备，被千万人马轻易攻下了城门，铁蹄踏过民居，直逼皇宫。

一名官员急匆匆地找到樊司景：“报告尚书大人，是三皇子的势力。”

“看来我赌对了。”

樊司景披上外衣，回去深深看了眼熟睡中的叶灵悠，而后启程前往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