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南姒姑娘是半年前杨家送进宫的,当时禀报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准许她在玉棠宫伺候。”
闻言,封珩也能猜到一些了。南姒生得貌美又出身低微,杨家估摸着是想送她进宫替杨婕妤争宠,可半年前恰好是杨婕妤怀孕的时候。这样一来,南姒的处境就尴尬了。
刘顺福抬眼观察了男人的脸色,谨慎地问了句:“今夜,可要传召南姒姑娘?”
封珩坐在銮舆上,轻点着椅柄的动作微微顿了顿,他没说话,刘顺福差点以为自己是自己多嘴了。
片刻后才听男人不紧不慢地道:“不必了。”
若南姒只是重华宫的一个小宫女,封珩自然是顺着自己的心意来,瞧上了给个位份便是。
可南姒是杨婕妤的侍女,他倒不是顾念着杨婕妤,只是顾及杨婕妤腹中的龙嗣。
杨婕妤怀胎五月了,胎相一直不稳,封珩膝下只有一个皇子,对这个孩子自然是有所期盼的。若是这会要了她身边的宫女,依着她的性子,少不得要动了胎气。
说到底他对南姒也不过是一时兴起,不急于这一时半刻,更不觉得她能和皇嗣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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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送走了封珩,杨婕妤才开始发作,将桌上刚摆好的花瓶摔在了地上。
“那个贱婢,当着本宫的面也敢勾引皇上。”杨婕妤气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冲着蕊珠怒声道,“把她带进来!”
蕊珠看了眼一旁的蕊琪,蕊琪忙上前去扶住杨婕妤:“娘娘,奴婢斗胆说一句,您这时惩罚南姒,实在是不该.....”
“不该?”杨婕妤要气笑了,“本宫惩罚一个奴婢还要挑日子不成?”
“娘娘,皇上刚才话里话外都是不让您私下动刑,再者,皇上刚传了太医给她医治,转头您又将人弄得伤更重了,若是传到皇上耳中,怕是会以为您违逆圣意,对圣上不满呢......”
蕊琪向来稳重,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杨婕妤确实被她安抚了一些。
冷静下来想想,她何尝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皇上话里话外都在维护那贱婢,自己若是和皇上对着干,那才是真的讨不了好。
可要让她咽下这口气,她又实在是不甘心。
“本宫有了皇子,那个贱婢在玉棠宫待着就是平白惹本宫厌烦。”杨婕妤深吸一口气,“可是母亲总是劝我留着她,母亲就这般信不过我,觉得我一定会失宠是吗?”
蕊珠和蕊琪都不敢说实话,只得给她出主意:“娘娘,宫里想要一个人消失的法子多的是,等您平安诞下这一胎后,咱们再收拾她也不迟。”
蕊琪端着一碗酥酪呈到她面前,微微笑道:“杨海跟着您这么多年了,等娘娘诞下皇嗣他就该好好颐养天年了,到时候给他寻个宫女做对食,岂不是双喜临门。”
杨婕妤面上的表情逐渐平静下来,甚至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是啊,杨海伺候了本宫的父亲又跟着本宫进宫做了太监,明年他都四十了,本宫也该体恤下下人才是。”
“娘娘英明。”
突然,外殿传来一阵细小的声音,蕊琪立马反应过来,朝蕊珠使了个眼色:“什么人在外边?”
蕊珠走过去看,却什么都没发现。
杨婕妤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行了,这玉棠宫都是本宫的人,被人听见又如何?谁敢为了那个贱婢和本宫作对不成?”
“是。”蕊琪见她消了气,这才服侍着她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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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若筠心跳得很快,急匆匆地跑回房间就将门关上了,把正在给自己擦药的南姒吓了一跳。
“若筠姐姐,怎么了?”南姒站起身给她倒了杯水,“慢点喝,别呛着了。”
若筠没碰那杯水,只是抓着南姒的手臂,将自己刚才听到的都告诉了她。
南姒脸色煞白,心底窜起刺骨的冰凉。
从前她们谋划着要把她献给皇上,如今却想把自己给一个太监磋磨,在杨婕妤眼中,自己根本不算是个人,连个物件都不如了是吗?
南姒一直觉得自己是很坚强的,她十岁的时候父亲受成亲王谋逆一事牵连,辗转多年她进了杨府。从父亲死去的那一刻起,南姒就知道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够无条件地爱自己了,也就是从那一刻起,这五年间,不论发生了什么,她都咬着牙忍着。
她只想活着。
此时,南姒却忍不住红了眼:“若筠姐姐,你说在他们这些主子心中,奴才的命是不是从来不算命?”
若筠一时语塞,她想安慰南姒说不是的,可她怎么都开不了口。世道如此,在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眼中,奴才的命算什么呢?
当今皇后仁慈,禁止宫妃滥用私刑打杀奴才,可就算杨婕妤真的对她做了什么,一个奴婢罢了,皇后又真能责罚杨婕妤什么呢?
“南姒,其实你有我们都没有的优势。”若筠擦了擦眼尾的泪花,握住她的双肩让她坐在铜镜前。
镜中的女子一双含情脉脉的秋水剪瞳,两弯柳叶眉,白皙莹润的面上有一道碍眼的小伤痕,却丝毫不减她的美貌,反而添了一分楚楚动人之姿。
若筠拿出一小罐子药递给她:“魏太医给你送来的,仔细擦着,不会留下疤痕。”
若筠还记得半年前南姒刚入玉棠宫的时候,就连门口的小太监见到她都忍不住红了脸。
可是杨婕妤脾气不好,这些日子南姒都循规蹈矩地穿着最朴素的衣服,头上连一朵绒花都不敢戴,浣衣局粗使的宫女都比她打扮得精致一些。
若筠在宫中十年了,还有两年她就可以出宫,她看见南姒被杨婕妤刁难,总是忍不住帮一把她,可她还能帮多久呢?
以后的路还是要南姒自己走下去。
“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就在你面前,端看你想不想。”
南姒心头一震,尖尖的指甲掐着手心,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