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们家今天要是不赔足两万块,我跟你说这事没完!我这可是新买的车!奔驰!”
“可明明是你们自己撞上来,怎么反倒来怪我们......”
“什么我们自己?什么我们自己?青天白日的,你还想赖账啊!”
刚刚放学回家的胡啸林看到自己一向体弱的妈妈被同村的胖女人推搡的踉踉跄跄,几近摔倒,急忙扔掉自行车冲了上去。
“妈!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妈!”
可还没等他推开那个胖女人,挡在妈妈面前,一个壮硕的小胖子就从一旁杀出,一把将他推到在了地上。
“胡啸林,就你这瘦皮猴也敢来动我妈?是不是想找揍啊!”
胡啸林的前额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上,瞬间感觉一阵的刺痛,抬手一摸,竟是半手的血。
“啸林!啸林!你怎么啦?”瘦弱的胡妈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面前的胖女人冲了过来。
“啸林!”另一旁被一个跟小胖子有几分相似的横肉大汉揪着胸脯,却唯唯诺诺的胡爸也老实兔子急了眼,奋力挣脱对方的双手,冲了过来。
对方一看见了红,倒是没再上来,但照样还是咄咄逼人:“我告诉你们,这事没完,别以为你家小子磕破点皮就了了,这钱你们赔也得赔,不赔也得赔,不然别怪我们过年的时候堵你家大门。”
说完,大大咧咧地坐上一辆奔驰系列中最便宜的A180轿车,扬长而去。
半个额头都是血的胡啸林愤愤看着对方远去的车尾灯,却什么都做不了。
九月末的初秋,天气微凉。
凌晨四点,“咔嚓,咔嚓......”一对花纹都快磨掉的轮胎慢慢压过了地上枯黄的落叶。
胡啸林骑着电动车孤单地行驶在这空无一人的道路上。
这个点,镇上的环卫工人,都还没来得及拿起扫帚。而他却已经在镇上最大的农贸批发市场买好了父母摆摊所需的食材。
他摸了摸额头上还没取下来的纱布,想起三天前的那场冲突,到现在还感到愤愤不平。
明明是对方开车撞到了自家摆摊的铁皮棚车,却因为周边没有监控,再加上对方有点狗屁门路,最后却判了他家全责,要赔对方两万块,除掉给自己治伤的五百,实赔一万九千五。
虽然老实巴交的父母拼命喊冤,但有什么用呢?谁会听你这无权无势的穷人家哔哔。
更何况那横肉大汉刘大彪家,在村子本身就是出了名的横主,全村就没几个敢惹他的。
他儿子刘大明更是从小以欺负胡啸林这样的穷孩子为乐。
人家就恶人先告状,明目张胆地讹你。
最终,在对方的咄咄逼人下,胡妈只能含泪拿出全家积蓄的一半,才算让对方放过自家。
“以后看到我们家车过来,就给我推着破棚躲远点,下回再撞了可没这么便宜了!”
“就是,穷成这样还敢挡着道,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这是刘家拿到钱后说的话。
胡啸林是东唐国,w市c镇某高中的高二学生,16岁,有着极其普通的身高、外貌和成绩。
父母三年前下岗,让本就贫穷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老实本分,也没什么门路的两人现在在街上摆个炸串小摊,起早贪黑的忙着,但也只能勉强维持个生计。
他们家一直是全村最好欺负的一个,因为最穷,最老实,所以一切都只能受着。
到家后,胡啸林熟练地把食材放到家中的冰柜里,然后从忙碌的母亲身旁拿起两个刚蒸好的菜包子,也不用打招呼,搭着一块抹布,扛起一把扫帚就往外面走去。
三下五除二,手脚麻利地扫干净门口的落叶,接着就往村东头走去,来到八九十米外一户大门紧闭的房屋前,扫干净门口的落叶后,就自顾自地擦起了外面的门窗。
这是赵大爷的房子,三年前搬到这儿的一个老人家,并不慈祥,也不爱笑,总板着个脸。那时候刚上初二的胡啸林一直不自觉地有点怕他,从不敢和他说话。
直到有一天,放学赶着回家的他把自行车骑的飞快,随后他看到了抽着旱烟袋,背着手在路边溜达的赵大爷,但是却没看到路中间那块不知道哪个不道德的丢下的大石头。
从自行车坐垫上暴然斜飞而起的他眼看着就要撞到旁边的水泥电线杆上,来个脑浆迸裂,横死当场。
然而下一秒,只觉脖领子稍稍一紧,自己就不知为何站在了赵大爷的身边,亲眼看着自己那辆自行车砸弯在电线杆上。
虽然不知道这个随脚就把那块比篮球还要大两圈的石头踢到路边的老人是怎么救的自己,但自此之后,他就成了这位疑似孤寡老人那间小屋唯一的客人。
帮着打扫打扫卫生或者陪老人下上一盘象棋......从小就勤快但家境不好的胡啸林只能用这种方式报答自己的救命恩人。
虽然赵大爷还是不怎么喜欢说话,但总愿意听胡啸林说一些学校里的趣事,听完之后,还会喃喃几句:“读书好呀,我那时候就是读不上书,才......哎~”
下象棋可能是老人为数不多的爱好,就算是对着胡啸林这种生瓜蛋子加臭棋篓子,却也总能让他难得开怀。
赵大爷身上明显有着异于常人的能耐,但他从没跟胡啸林说过任何不属于这平静生活的东西,除了看他起的太早过于辛苦而教了他一个睡觉的法子外,没再教点滴其他。
赵大爷的离世非常的突然,一年前,老人拿着旱烟袋,坐在堂前的太师椅上,看着门外的一场秋雨,慢慢停止了呼吸。
没有任何病痛的**,也没有丁点留恋的遗言,走的就像一片秋雨中无声飘落的树叶。
由于没能查到老人有任何子嗣,所以他的葬礼是村里一手操办的,而胡啸林成了葬礼上唯一一个披麻戴孝并痛哭流涕的人——从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祖父的他早已把这相处了两年的老人当成了自己的爷爷。
胡啸林把骨灰盒埋在了老人屋前的一棵老槐树下,但却没有立任何牌位——这是下棋时老人偶尔说过的。
老人并没有留下什么的东西,除了这一套房子,就是一些不值钱的老物件。
此后的日子里,胡啸林就把打扫这间老房子当成了每天日常的一部分,就算刮风下雨都忘不了进屋内掸掸桌椅,擦擦那根包浆了的旱烟袋。
今天本来也只是个不起眼的日常,不过当他擦完窗子准备去擦大门的时候,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唐装,脚踏老布鞋的中年人从路边徐徐而来,走到了老槐树下面。
只见他两鬓斑白,面相儒雅,下巴留着一撮整齐的山羊胡子,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中年人背着手静静地看着半绿半黄枯的老槐树,眼中现出一种复杂的神色。
一旁的胡啸林看到一个陌生人出现在这里,不禁感到有些奇怪,因为这里是整个村里最偏僻角落的地方,除了住在这里的几户人家,基本没什么外面的人会过来,尤其是这个时间点。
那个中年人在树下站了一会,随后双手一展竟打起拳来。
胡啸林先前看他慢悠悠的以为他打的是跟那些公园老爷爷一样的那种太极拳,但仔细看看动作又好像有些不一样,也不是电视里看到的那种空手道和泰拳,因为速度没怎么慢。
不过,虽然动作不怎么快,但姿势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很是古朴平和。
胡啸林就这样一边擦着大门,一边看着中年人围着老槐树慢慢练拳,看的久了又发现他好像是在模仿一些动物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