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虞瑾生性纯良,我是她养在身旁的一只蝎子精。
她生得貌美,早早就与第一富商卢氏定下白首之约。
可公主嫉恨她的好运,骗她入宫侍疾,将她**至死。
公主笑得狰狞:「都说虞氏会出一位天定凤女,现在好了,我看一个死人还怎么压我一头。」
谁说,虞氏只有一位女儿?
半年后,我入宫爬上她皇兄的龙床。
这位受尽宠爱的公主还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她会求着让我放她去死。
1
花朝节那日,灵悦公主筹谋着放了一整晚的烟火,祈祷风调雨顺。
皇上头疼难耐提前退席,却在路上遇见正在树上翩然起舞的我。
我身着一袭红衣,舒展衣袖,婉如灵动的火狐。
清风徐来,水袖上的玉器相互碰撞,叮当作响,形成浑然天成的乐曲。
皇上愣在原地,玉串在手,却许久没有滚动的痕迹。
突然我脚下一滞,从树上坠落。
他反应极快,一个弓步上前将我禁锢在怀里。
他柔声问我:「前边热闹,怎么不去看烟花?」
我眉心锁了些许愁色,望向天际:「烟花易冷转瞬即逝,不如做些实事博皇上倾心。」
皇上这才意识到他的头没那么疼了。
我莞尔一笑:「那支舞只是开胃小菜,碎玉轩里晾好了治病的良药,皇上要饮一杯吗?」
他大笑一声,将我横抱至寝殿,踢了帘,迫不及待剥离了我们之间的阻碍。
骤然,一棵擎天大树破土而出。
我娇呼一声,树干却愈发劲挺,直往最深处扎根。
等公主带人找过来时,我几近瘫软靠在皇上身上,雪白的檀臂上,几处红痕还未散尽。
她的眼眶发红指着我骂:「小小医女,敢勾引皇兄,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被扫了兴致,皇上不耐烦地打断她:「灵悦,你逾矩了。整个后宫都是朕的女人,她很好。」
扫了一眼缩在怀里发抖的我,皇上怜爱不已,当即封我为嫔。
闻言,灵悦公主气得甩开一众婢女的手:
「她只是一介医女,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怎当得起一宫主位?」
「既是虞府送来的医女,就把她当成虞家二**又何妨。只说自小体弱在外养病,身子好全了才接回来。」
皇上彻底沉溺在温柔乡,自顾自做着拯救无辜少女的英雄梦。
「皇兄!你真是被勾了魂了。」
公主毫无办法,在地上狠狠跺了一脚,转而望向我:
「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等皇兄厌倦了你,你再看我怎么玩死你。」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眸底的戾色尽显。
好啊,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2
我本是桃山苦修千年的蝎子精,却一直不得正果。
那日我渡劫失败万念俱灰,却被外出游学的虞瑾捡了回去。
我嫌她多管闲事,便吓唬她:「喂,山中的蝎子精怕不怕!等我把你那漂亮的小脸蛰成马蜂窝,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她以为我在开玩笑,天真地回应:「蛰人是蝎子的本性,而救人却是我的本能。即便是蝎子精,我也不会因为你蛰了我,就放弃我的善意。」
后来我觉得好玩,就赖在她府上了。
一晃几年,虞瑾出落得愈发动人。国师预测虞氏要出凤女。
她开始惴惴不安,叮嘱下人别出去乱说,以防惹来祸端。
我安慰她:「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但终究,我食言了。
本来过完年她就该与卢霖轩成婚。可除夕那日公主染了风寒,召虞瑾前去陪伴。
她从前在山中学过医,医者父母心。她浅笑道:
「不管灵悦以前怎样,在我眼里,她现在只是一个病人。」
她又哄了好久,答应回来给我补补那破损的香囊。
可这一去,竟成永别。
公主说宫里有奸细要害她,是虞瑾替她喝了有毒的参汤。
但虞瑾的尸身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针口,她分明是被人害死的。
我取出转轮镜提取她死前的记忆,才知道当日虞瑾一进入瑶光殿就被几个嬷嬷死死按住。
公主取出绣花针狠狠往虞瑾的手指上钻:
「都说你容貌倾城,如今又要嫁与那第一富商的嫡子。可你说这命要是没了,还能不能当凤女呀。」
虞瑾疼得发抖,她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一句话。
公主身旁的嬷嬷有些害怕:「国师曾说她是凤女,贸然处死,会不会......」
公主的眸光闪过一丝狠戾:「一群废物,天塌下来有我兜着。皇兄早与卢氏不睦,她着急嫁过去就该死。」
一群人在她身上留下细密的伤口,虞瑾在这个万家灯火合家团聚的日子里断了生息。
我恨得想拔刀,卢霖轩上前拦我:
「逝者已逝,虞瑾她不想害你失了前年道行。」
他自己却披麻戴孝,红着眼眶去敲了登闻鼓。
皇上偏爱公主,斥责卢霖轩尊卑不分,收回了卢氏的铜矿。
他心灰意冷跪在虞瑾坟前,痛恨自己没用。
「凭什么他们可以草菅人命,凭什么他们可以罔顾法理。就因为他们是皇城里的掌权者吗?」
我将醇酒洒在地上:「虞瑾,我一定为你讨个公道。」
皇城里阴云密布,地狱才是那些人该待的地方。
3
皇上登基之前经历过谋逆,脑袋被硝石的碎片炸过,每逢阴雨天,头总是疼得厉害。
宫中太医束手无策,只有公主弹的一手好琴能缓解。
因此皇上十分偏爱,就算是她有意无意插手朝堂之事,皇上也不会过多阻拦。
是夜,我见案牍上加封灵悦为固国公主的圣旨墨痕尚未干透。
女子从政是好事,但加封的美梦她怕是等不到了。
皇上的千秋节,国师上祭台祈福,但香点了好几次却燃不起来。
他面色凝重,向皇上叩首:「臣昨日夜观星象,紫薇星暗,怕是有妖邪入侵。今日这香又无法燃尽,种种预兆,恐生不祥。」
皇上皱着眉:「星宿之说,也有几分道理,你且说说要怎么办。」
我抬起头,与灵悦四目相对。她正冷冷望着我,像极了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国师顿了一会儿继续道:「也不难办,不知各宫是否有新来的主子,还是静修为宜。」
皇上立刻冷了脸凝视着我,那怀疑的表情一览无余。
果然一涉及自身利益,昨夜的软语细侬完全抛诸脑后。
公主冷笑着煽风点火:「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为了皇兄的安危,不如杀之,以保无虞。」
我佯装害怕,含情脉脉的美眸中尽是期许。
皇上思忖许久,到底是舍不得,选择让我禁足在宫里。
宫人扶我出门时,灵悦得意说道:
「花无百日红,你那无双的容颜又能维持几年?虞嫔还是自求多福吧。」
我在众人的嘲笑声中,退出殿外。
花无百日红,可我是妖精啊。
4
殿内又恢复一片祥和。
琴声袅袅响起,灵悦抚着琴弦,轻拢慢捻,如凤凰泣血,如昆山玉碎。
不知不觉所有人都沉溺于此,皇上也舒展开紧锁的眉头。
但下一刻,他面色开始发白,额间渗出冷汗。
灵悦却毫不知情越弹越快,指尖不断在琴弦跳跃,等她想停下来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双手根本不受控制。
朱弦断,皇上吐血。
所有人跪了一地。太傅大呼:「乱魄抄,是乱魄抄啊。」
霎时,席间一片物议沸腾。
「怪不得我听了,头跟针扎似的疼。」
「公主到底是从哪里学来如此毒辣的曲谱。」
公主跪在地上,无措地解释:
「我不知道怎么了,不是我......我根本就不会那首曲子。」
可皇上根本不听。他吃力站起身,踉跄走到公主身前,指着她骂:
「就因为我不肯严惩虞嫔,你就弹琴加害于朕,如此自私,朕看你才是那个害人的妖物。」
她不可置信瞪大双眼,皇上从未如此下过她的脸面。
她哭成了泪人,开始哭闹:「定是那个狐媚的妖精害了我。皇兄,你要信我啊,你忘记你的皇位是怎么来的了吗?」
「虞嫔从一开始就被送回了自己的寝殿,她如何害你!」
皇上怒极,恶狠狠瞪着她,收回她的食邑,着人将她拖进瑶光楼关了起来。
当年三王之乱,先帝欲传位给端王,是灵悦在马饲料里做了手脚导致他失去了继位的资格。
后来,皇上继位,他对灵悦是心存感激的。但不代表她可以把这些见不得光的事在世人面前抖落出来。
至于灵悦想要害我之事,在国师频繁出入公主的瑶华楼时,就被我知晓了。
我无法直接施法控制人的心神,会遭天谴。
但听说公主每次弹琴要穿的衣服都要经过天衣阁供奉,这正是国师管辖之地。
所以,卢霖轩抓了国师养的外室又许他黄金万两。威逼利诱,国师战战兢兢答应帮我。
毕竟,世上有谁会和钱过不去的呢?
国师将衣服浸泡在特制的蝎毒里,毒素顺着华服渗入公主的骨髓,迫使她弹错了曲。
卢霖轩曾问我,一剂毒药结果了她岂不是更好。
我笑意森然:「死,在这深宫里是最好的解脱。看她慢慢失去所有却无力反击不是更有趣吗?」
5
自千秋节之后,皇上对我总有些愧意,夜夜都宿在我的碎玉轩。
情意渐浓,满宫妃嫔,他特意只带着我参加三月春闱。
鼓声阵阵,白刃闪光,青年才俊信心满满准备着一番追逐鏖战。
意料之中的,我又见到了灵悦。她对皇上说起旧事,以一饭之恩重获宠爱。
猎场上,她得意地冲我露出挑衅的表情。
我笑意更甚,我不指望一次出击就将她击溃,那样太便宜了她。
白日皇上带着儿郎们出去打猎,我便去附近的山洞里制药。
日复一日的习惯,我故意给了灵悦可乘之机。
那日晨起,我饶有兴致去看涓涓细流,碰巧与灵悦相遇,她毫不犹豫地将我扇倒在地。
她面露凶光:「自你这贱妇来了,皇兄从前给我的赏赐便流水般的到了你的宫中。虞意阑,敢在我手里抢宠爱,你会跟从前虞家那位一样,死得很难看。」
胸中的恨意汹涌,我却仍要装出一副柔弱无措的模样。
狐狸尾巴终于要藏不住了,她也该动手了。
灵悦走后,吕公公将我扶起来,他有些担忧:「公主无理在先,您又何必忍让?」
吕公公是皇上的人,我知道皇上就在这附近。
「我不忍让皇上为难,世人皆说皇上当年亲征劳民伤财,但当日我正在边境游学,可以说皇上恰好救了我的命。」
「我进宫来,不求一丝荣华富贵......」
「只为朕的真心是吗?」
一抹明黄出现在眼前,我故作惊讶,娇羞地露出小女儿的痴态。
「傻姑娘,朕绝不负你。」
他将下巴抵在我的额间,似是在呵护一件稀世之宝。
或许我的美貌比不上他与灵悦血浓于水的以命换命,但对一个崇拜自己的女人,男人们从不吝惜恻隐之心。
他故作恼怒:「以后受了委屈要讲,有朕在,没人能欺负你。」
我垂下眼睑:「臣妾只是不想因为一些小事叨扰皇上。」
「若皇上真的心疼我,就请养好自己的身子,您的药成了。」
我娇俏地笑着,拉着他往玄月洞的方向去。
此时,灵悦公主安排的人正静静潜伏着等待我落网。
洞口光线昏暗,在察觉到脚步声后,十几柄刀刃齐齐亮相。
随行护卫上前与对方缠斗,虽武艺高强却也难免疏漏。
当锋利的刀刃直指皇上那刻,我上前一步拦下。
尖刀直入肺腑,我来不及说一句话,只摸出那颗给皇上特制的丹药便晕死过去。
摸着我满身的血,他彻底慌了,张皇失措地找太医。
我的恨意比血更热。
不急,我的好皇上,很快你就该心疼心疼自己了。
6
半月后,皇上为我最后一次换药时,突然有大臣禀告,说玄月洞刺杀是灵悦公主策划的。
当宫人将灵悦带到我的寝殿时,她早已哭成了泪人。
「皇兄,是手底下的废物眼拙没认出你,可我从未想过要害你啊。」
「所以说,刺客还真是你派去的?」
皇上气得摔了茶盏,我忙用丝帕为他擦拭溅出的水渍。
见状,灵悦抽出侍卫的剑指向我:
「你是故意的!你故意在那天引皇兄入玄月洞,**!」
「她日日都在洞中为朕配药,如何知道你的算计?」
皇上挡在我身前,怒发冲冠。
「来人!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给朕拿下。」
「皇兄,你不能任那**离间咱们的兄妹啊。她被虞家送进宫的,绝不会真心待你。」
灵悦挣扎着,眸中充斥着恨意与不甘。
「皇帝。灵悦到底犯了什么错让你下这么重的手?」
太后来得刚刚好,她睨了我一眼,又转头对皇上道:
「你要知道,亲疏有别,灵悦是我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哀家绝不允许有人欺辱了她。」
见状,灵悦推开侍卫,气焰又开始嚣张起来:「祸国妖妃,污蔑我的人刺杀她,母后,你再不来儿臣就要屈死了!」
皇上皱起眉宇,耐着性子解释:「箭矢上刻着她暗卫的名字,况且为首的刺客身上还踹着她留下的玉佩......」
太后打断她的话:「有了玉佩,谁都可以调动暗卫,有人盗了栽赃灵悦也说不定。再说了,一个小小的妃嫔遇刺也值得大动干戈吗?」
说完,她就拉着灵悦往外走。
「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掉,也就是手底下的人看护不力,那便就地埋了吧。朕再换批新的给灵悦。」
皇上被下了面子,毫不留情的处置。
顷刻间,殿内求饶声此起彼伏。
那日对虞瑾下手的罪奴被人拎着腿拖了出去,等待他们的是黄土埋身,活活闷死的结局。
灵悦紧攥着拳头,却不敢说出一句求情的话。
甚好,到最后,你会发现,你的侍从,你的荣华富贵,你的母后,都会从你身边一点点流逝。
好好享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