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三更天,数九寒冬,大雪下了一夜。
侯府外灯火通明,数十名家奴手执火把,将一位衣着华贵的男子团团护住。
太子成珏跪在长安街已近十个时辰。
四个嬷嬷围在我的床帏,她们一同劝我:“勿嫁太子!”
父侯推门进来,身上寒气不知是雪是怒。
“太子成珏与你并非良配!为何你执意要嫁!若只是为了凤位,为父大可拱手抬到你面前!”
纵观本朝,恐怕也只有深得圣上宠幸的安远侯有这个能力左右太子之位。
我知道,成珏也正是看中了这点,才跪在府外求我嫁给他。
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
当初,我不顾父侯阻拦,偏要与太子成珏交好,非他不嫁,还以绝食抗争,气得他几度呕血。
成珏哄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大婚前我才得知他还有一个藏了多年的歌伎李思芜,掌权后他迫不及待地将李思芜请进宫内封为贵妃。
是的,封一个歌伎为贵妃,这是开朝以来从未有过的荒唐举动,朝中不少人劝谏阻拦,却被他一一贬官罢职。
后来,成珏在大婚之日折断我的十指,挑断我的脚筋,还把我父侯的头颅放在食盒一路端进昭和殿,扔在我的面前!
那样的血腥场面。
可他却搂着李思芜,在龙椅上行着苟且之事。
我怎可能忘?
眼下我已经三天滴水未进,只有嬷嬷用露水彻夜擦拭我的嘴唇,才保有一丝余力。
父侯见我倚在床上,一副快要香消玉殒的模样,别过脸去不忍再看。我见他喉咙动了动,知道他就要妥协于我了。
果然,半晌后他喟叹般道:“罢了!你要嫁那成珏,你便嫁吧!我不再阻——”
“爹,我不嫁。”我打断他的话,胸口一阵翻涌,又咳了几声。
“你说什么?”父侯声音沙哑。
“女儿不嫁太子成珏了。”
封闭了一夜的侯府大门终于敞开。
成珏抬起头,面如冠玉,贴身太监将他额上、肩上的雪抖落干净。
门内走出来的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安远侯之女秦昭,而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妈子。
谭嬷嬷当着成珏的面,把盆中水倾倒在地上。
“太子殿下,我们家姑娘说了,您与她的情谊正如这盆子水,眼下已无了。”
一阵腊月的寒风吹过,水很快结起薄薄的一层冰。
成珏喊:“我要见昭昭!”
眼见谭嬷嬷要关上府门,成珏站起身追上前去,却因为跪了太久腿脚发麻,一个趔趄摔在刚结起的冰上。
谭嬷嬷停住步子,却没有回头:“太子殿下,覆水难收,请回吧。”
太子成珏为了求娶侯府之女秦昭,在雪夜下跪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成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消遣故事。
坊间传闻,太子在那一夜受了冻,连着发了几天的高烧,现在还在东宫卧床不起,嘴里念着秦昭的闺名。
而秦昭,也在安远侯府中以绝食***,誓要嫁给太子为妻。
我听闻后笑了。
成珏哪里是发了几天高烧,他这几天根本就不在东宫,而在离城郊二十里地的一间别院,搂着他心爱的外室李思芜正芙蓉春帐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