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八月十六是宋家前来提亲的日子。

午后暖阳透过窗洒落在地板上，秦书韵坐在书桌前板绘插画，听到敲门声后，她放下手中的电容笔，迈步走过去开门。

“书韵，宋家的人来了。”门外大嫂徐兆雪笑着说道。

“知道了，大嫂。”秦书韵说，“我换身衣服就去正厅。”

小侄女悠悠牵着妈妈的手，仰着小脑袋，笑容像一朵太阳花，“姑姑，我看见小姑父啦！小姑父长得好帅哦！”

听到小姑父这个称呼，秦书韵神情微顿。

来跟她提亲的那个男人，原本是小姑秦之晴的联姻对象，她之前也称呼他为“小姑父”。

秦书韵蹲下身，弯着眉眼跟小侄女说，“姑姑之前见过小姑父的，知道他长得很帅。”

悠悠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拉过秦书韵的手，将糖放在她掌心，“姑姑，这是小姑父让我给你的糖。”

秦书韵看着落在掌心的是一颗奶糖，包装纸特别好看，平铺着田园风格的花卉植物，中间有一个可爱的卡通小白兔。

大嫂带着悠悠离开，催促道，“书韵，快去换衣服吧，别让人久等了。”

秦书韵应了声好。

关上门，她将手里的那颗糖放在书桌上，换了一套淡青色的新中式连衣裙，外搭一件缎面提花盘扣的外套，照过镜子后，迈步去了正厅。

正厅内，悠悠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门口的方向看，隔着一段距离看到秦书韵的身影后，像一只报喜的喜鹊似地喊道，“姑姑来啦！”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门口望去，还未能看清来人正脸，倒先是被她独特的气质所惊艳。

迈步走进正厅，秦书韵弯出大方得体的笑容，朝着宋家父母和宋家姑姑一一问好。

宋家长辈瞧着眼前的小姑娘明媚皓齿，白皙清透的鹅蛋脸上带着明媚的笑，越看心里越是喜欢。

落座后，秦书韵才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宋矜言，一身黑色西装，坐姿端正挺拔如松，气质更是清隽矜贵。

宋矜言似乎是注意到了对面投来的目光，等他看过去时，捕捉到她躲避他目光的动作。

双方长辈各自夸赞了秦书韵和宋矜言后，不免提起了之前作废的婚约。

秦老先生共有两儿一女，长子秦远政是第一任妻子所生，次子秦远商以及小女儿秦之晴是现任秦老夫人所生。

秦之晴是秦老夫人39岁高龄怀上的，当时秦老爷子已经48岁了，老年得女，夫妻俩对这个女儿颇为宠爱。

秦之晴出生六个月后，宋家宋夫人生下了儿子宋矜言。

秦宋两家交好，口头定下了两个人的婚约，虽不正式隆重，更像是酒桌兴头上随口一提，但两家长辈确实有意撮合两人。

去年两人已经27岁了，到了长辈眼里婚嫁的年龄。

双方长辈提及婚约之事，却被这两人告知婚约作废，问及原因，只说是性格不合适。

当天，秦远商把女儿秦书韵叫到了书房，“书韵，你愿不愿意跟宋家独子宋矜言联姻？”

秦书韵震惊，不可思议道，“爸，他可是跟小姑有婚约啊。”

“作废了，说是性格不合适。你小姑被你爷爷奶奶惯得那般骄纵，没有几个人能容忍得了她的脾气。要说咱家秦家性格最乖巧的，那肯定是你，何况你宋伯母特别喜欢你。能跟宋家联姻对咱们秦家来说尤为重要，爸就来问问你，愿不愿意嫁到宋家去。”

秦书韵微蹙着眉沉默着。

“除了是为咱们秦家考虑，我也是为了你着想。当初你爷爷定下了你跟贺家小儿子的婚约，是看你跟他在同年同月份出生，再者就是你贺爷爷在北城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跟我们家也是门当户对。谁承想那贺家小儿子玩世不恭，到处沾花惹草，实在不是你的良配。

平白无故很难毁约，倘若跟贺家说你跟矜言是两情相悦，贺家忌惮着宋家，咱们赔个不是，这事儿也算是过去了。”

秦书韵思考几秒，将问题的关键推到了宋矜言身上，“他不一定愿意娶我。”

秦远商：“交给我去问，若是宋矜言愿意，那是最好。”

几日后，秦书韵被秦远商兴冲冲地再次叫到书房。

秦远商告诉她宋矜言愿意娶她，并且宋家长辈非常同意这门婚事。

*

正厅内，听到秦远商说秦宋两家有缘，一桩婚姻作废后还能续约，宋夫人脸色一沉。

“作废便是作废，说续约岂不是委屈了书韵？”

秦家人皆是一怔，秦远商这才反应过来续约确实不好听，倒像是在说秦书韵是备选之人，连忙道，“是我用词不当，我只有书韵这一个女儿，自然是舍不得让她委屈。”

听到父亲这话，秦书韵眼睫垂落。

让她嫁到宋家去，有几分是真心为她考虑，又有几分是为了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视线随之垂眸的动作下移，她并没有注意到宋矜言落在她脸上的目光。

宋夫人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儿子宋矜言，又看向秦书韵说道，

“我把书韵当亲闺女，也看不得她委屈。咱们两家交好，犯不着非要联姻。有今天提亲这一说，完全是因为矜言心里喜欢书韵。再者就是两个孩子性格合适，彼此愿意结为伴侣。”

秦书韵抬起眼睫，看向宋夫人，脸上露出了笑容。

她知道宋伯母这番话是免于她面子上挂不住。

至于说宋矜言喜欢她，她过耳便忘，完全没往心里去。

*

秦宋两家人坐在一起用了晚饭。

秦书韵被长辈们安排着跟宋矜言坐在一起，许是因为长辈们都在，两个人并没有说话。

整顿饭吃下来，两个人的交流仅限于宋矜言将盛放着蟹腿肉的小瓷盘递给秦书韵时，她道了声谢。

秦书韵用筷子夹起蟹腿肉时，余光瞥见宋矜言用长柄斧撬开了蟹壳，自己解决掉了蟹黄。

秦书韵有片刻怔神。

她吃蟹只喜欢吃蟹腿，蟹黄哪怕是加了酱汁，她也吃不下去。

是巧合，还是宋矜言知道她有这个饮食习惯？

吃完晚饭后，两家长辈移步正厅商讨婚事流程。

宋夫人看向秦书韵和宋矜言，越看越觉得般配，眉眼带笑地说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你们两个别在这儿坐着了，去院子里赏赏月。”

这话说的明显是给两个人独处的机会。

宋矜言看向秦书韵，“陪我去庭院里走走吧。”

秦书韵点头，“好。”

一轮圆月悬挂在空中，月色皎洁，银辉倾泻，将整个庭院笼罩在了一片柔和宁安静之中。

秦书韵跟宋矜言并肩走在鹅卵石小路上。

小路两旁种着菊花，晚风拂过，阵阵淡雅的清香飘进鼻间。

看着两人落在地上的影子，秦书韵鼓足了勇气，轻声开口，礼貌地喊了声，“小姑父。”

身边的男人顿住脚步，偏头看向她几秒，随后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

“书韵，我今天是来跟你提亲，不是跟你小姑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