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煜哑着嗓子开口了。

我睁开眼看他，他这几天瘦了很多，眼袋也很重，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和我记忆里的少年相去甚远。

果然，没有人可以一直活在过去。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盖子，那是他当年送我的订婚戒指，分手后被我还了回去。

「我希望，你能收下它。」

江煜有些慌张地补充解释：「我不是求婚的意思，只是，我觉得它的主人只能是你。」

我理解了他的意思，伸手摘下那枚戒指。

江煜的眼睛闪过了一丝亮光。

紧接着我的手向空中一抛。

钻石在夕阳下反射出一道光芒，像转瞬即逝的流星，坠入江底。

江煜看着我的动作，握着栏杆的手指骤然缩紧。

半晌，他才开口。

「我们回不去了，对不对。」

我看着戒指消失在水流里，感觉心口一松。

「是啊。」

他肩膀开始颤动。

「萱萱，你为什么要原谅我，为什么要这样温柔地对我，我宁愿你能恨我……」

我看着他，眼神淡漠。

「我不原谅，但也不恨。

太累了，江煜。」

我拍了拍他的背想要安慰他，他却彻底崩溃，俯在栏杆上嚎啕大哭。

大概在哭我们错过的这三年，以及我们注定错过的人生。

江水缓缓地向东流去，将新月托起。

这世界周而复始，黑夜过去，白天又会降临。

我们都要奔向新的生活了，这就是离别的原因。

16

很多年后，我在一个有山有水的城市开了自己的小店。

白天卖咖啡，晚上在户外搭起小帐篷，邀请一些歌手来驻唱。

小白帮我当了几年店长，和一个年轻男歌手走到了一起，生儿育女，家庭美满。

我的嗓子也在慢慢恢复，虽然仍旧不能唱歌，但日常交流已经没有了障碍。

我仍旧花很多时间编曲写词，有喜欢的项目就接。

在这样的时光里，我终于找到了生活的意义。

重新见到江煜是在一个大雨夜，那天没有驻唱活动，我早早地关了门准备回家。

一转身，就看到马路对面站着一个穿着雨衣的男子，身形瘦削，神态憔悴。

第一时间我警惕地摸了摸包里的东西，想着有什么可以防身。

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好像在确认什么。

我眯了眯眼睛，借着路过的车灯去看，才认出是江煜。

「江煜!你怎么来了!」

大雨滂沱，我只能尽力大声呼喊。

他跨过马路走到我面前，很仔细地看着我的脸，笑了。

「你胖了点，挺好。」

他还想说些什么，一道温润的嗓音打断了他。

「老婆，我来接你了，是不是等很久了?」

我转头，看见夏知行拿着伞走过来。

「没有，刚关门。」我挽住他的胳膊，朝他介绍眼前的人。

「一个老朋友，江煜，也许你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他。」

江煜的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

「你好。」

夏知行什么也没说，和他握了握手。

「久仰大名，以前多亏你照顾萱萱了。」

江煜的手抖了抖，头也低了下去。

「要不要去家里坐坐?就在街角，很近。」

「不了，不了。」江煜抖了抖帽子上的雨水：「我先走了。」

他急着转身跑远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后来，新闻上说江煜退出了娱乐圈，全世界各地参加义工组织，去帮助那些在火灾中受伤的人。

有人问他为什么放弃如日中天的事业。

他看着镜头说：

「这是我要赎的罪。」

我忽然明白，命运其实一直都是公平的。

结果早在我们选择的那刻就已经注定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