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什么东西做的,真能洗得干净?”
“若本宫没错看,应该是乌铁木。”
“太、太子殿下,这很……很贵重吗?”
“你们的腰牌若是拿出去当,就材质本身而言,大概值二两,它的话,估计最多二十文吧。”
“确实不值钱。”陆珉卓盘洗过小木牌,用布巾仔细擦干,接着开始用墨汁填涂那些浅浅的笔画凹槽,“这种木料又沉又硬,一般人用不到,但有个地方,却应用得很广泛。”
说着,他铺开一张白宣,将木牌反扣。
须臾,两个字隐隐约约跃然纸上。
“青……口?”李落迟疑道。
“哟,识字挺多啊。”黄蜂嗤笑。
小太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是公主教得好……”
“你们确定有青口这个地名?”澹台昭抱臂轻哼一声,“明明是清栖……”
“箐西。”
骨节分明的手指拈起狼毫,加深了墨迹,陆珉卓一抖宣纸,沉声道:“箐西大牢,建于成庆十四年,闭于成庆十八年,关押过无数重犯要犯,曾是大澹史上最大的监牢,而乌铁木,正是官狱专用的木料。”
“所以,那接下来,咱们该去哪儿?”“坪洲。”
近一个日夜的颠簸,隔天,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附近。
“我记得,我们刚用过午膳不久。”澹台昭抬头望天,只觉得到处暗沉沉的,有种黄昏在即的错觉。
“这里四围环山,常年雨云密布,林子又密,日头照不进来很正常。”陆珉卓忽地想起什么,勒缓了马速,与她并驾齐驱,低声道,“你……还好吗?”
澹台昭一开始有些摸不着头脑,见对方眼神微微闪躲,这才猛然明白过来。
一时间,不知该羞赧还是好笑,清了清嗓子道:“还行。”
“殿下不用逞强,如有不适,要说出来。”
觑着男人认真的神色,她眼珠子一转,凑近了揶揄道:“珉卓兄,其实我发现你挺温柔体贴的嘛,怎么一遇到女子舌头就打结了呢,假如把照顾我的劲儿放在女人身上,想必家里头都已经有七八个孩子在满院子爬了吧!”
“咳,我今年……也才二十四岁。”
他没打算纳妾什么的,所以,就算弱冠后娶了妻,一年生一个的话,也生不了那么多。
澹台昭闻言一愣,继而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珉卓兄,你真……真是好生有趣!”
这还是有人头一次用有趣这个词来形容他。
望着对方张扬明媚的笑靥,少卿大人忽然觉得这林子似乎都随之亮堂了不少。
他想,那些传闻中贪恋太子美色的人,死得可真不冤枉。
这真是一张绝艳风华的脸,这真是一个极会蛊惑人心的人。
又前行了约一刻左右,四周渐渐变得开阔,一座巍峨高耸的建筑,出现于众人眼前。
虽然已是断墙残垣,依旧不难想象当初是怎样一副铜墙铁壁的森严景象。
“短短四年,居然就弃用了,为什么?”澹台昭喃喃问出心中的疑惑。
陆珉卓缓缓摇头:“不知。”
八年前,他堪堪跨进大理寺的门槛而已,还只是个整理文书的小吏。
“我们……是要进去吗?”李落弱弱地问道。
“不然呢,大老远跑来观赏景色吗。”黄蜂翻了个白眼。
小太监被怼得缩起脖子,他低下头,捂住胸口,隔着衣衫轻轻摩挲起贴身放置的小玉石。
见他那样儿,黄蜂不知想到什么,撇了下嘴角,道:“放心吧,殿下都亲自来了,你家公主肯定能平安回宫的。”
“嗯……谢谢,对了,还不知宫婢妹妹尊姓大名?”
“你不配知道。”
“……”
果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随侍,好话绝对不会超过三句。
高大的铁门紧锁,陆珉卓正欲找一处矮墙翻入,却听得哐当一声——
白光闪过,锈迹斑斑的铁链落地。
黄蜂收回软剑,转身禀道:“主子,门开了。”
陆大人皱起眉:“虽说是废弃的大牢,但总归是官家之地,你……”迎着澹台昭坦然的目光,他默默地住了嘴。
罢了,早该习惯对方的嚣张。
庭院内杂草丛生,马儿被留在外面吃草休息,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去。
“啧,破成这样,而且还是十年前的事,陆兄啊,也就我无条件信任你,因为一个小小的木牌,陪着你满大澹的瞎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