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隐月落,晓云含光,当第一丝阳光洒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泛起金辉时,林芝和许兰因已经洗完两桶衣裳了。
林芝扶着腰站在墙边喘口气,感慨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呸!她就算不为许兰因,为了自己她也得努力,她不能一辈子呆在浣衣局。
陈姑姑的亲信红梅来叫林芝:“青衣走不动了,今日你和我一道去给各宫送衣裳吧。”
林芝耳目骤明,不敢置信:“让我和你一道去送衣裳吗?”
“对啊,你不愿意?那我……”
“愿意愿意!我这就来。”
机会来的太快,林芝也怀疑有诈,但是没办法了,她必须搏一搏,最差也就是个死,现在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呢,说不定下次能投个好胎。
红梅带着林芝去送衣裳,第一站就是坤仪宫,原本是送了衣裳就走的,林芝来的路上见太液池旁一树粉玉兰开的好,她摘了一朵捏在手里,进到坤仪宫后迅速打量视线范围内的几个宫女,挑了个最漂亮的把花送她。
“来的路上见玉兰花开的正好,我摘了一朵,鲜花要赠美人,这花正配姐姐今日的衣裙。”
谁不喜欢听人夸赞,坤仪宫的二等宫女菱花接过这朵粉玉兰,笑着道了句谢,林芝还不作罢,指了菱花头上一空处道:“姐姐妆饰实在素雅,这玉兰花还有香气哩,戴在头上正好,奴婢来帮你戴吧。”
不等对方反应,林芝就接过花往人家头上插,把对方搞得很不自在:“哎呀不必……哎你干什么呀把我头发弄乱了!”
林芝连忙道歉,“奴婢的错奴婢的错,奴婢帮姐姐重新梳头吧,奴婢原先是清音阁许贵人的梳头宫女,很擅长梳头的,帮姐姐重新梳头可好?”
对方一听是原先许贵人的梳头宫女,眉头微挑,说起来许贵人长相不算绝色,但回回有见陛下的机会她都妆扮得很是别出心裁,将她八分的美貌发挥到十分,她身边那个其貌不扬的宫女功劳很大。
菱花道:“那你给我梳一个,可不许藏本事。”
林芝连忙点头哈腰,对红梅道:“红梅姐姐,我……”
红梅表示理解:“我去送别宫的衣裳,你这边忙完了直接回浣衣局吧。”
“多谢姐姐体谅,辛苦姐姐了。”
林芝很会来事,给菱花梳头时梳的很精细,嘴上还一直夸:“姐姐头发真好,发质柔顺又如此茂密,梳髻真好看哩~”
“姐姐有些脱妆了,要不奴婢给您上个妆吧?姐姐眉眼好看,上妆定然惊艳。”
“姐姐脸皮真白,也太嫩了些,不像奴婢糙的很。”
没有哪个女人能逃过林芝这张嘴,就算能,也逃不过林芝这双手。
菱花看着镜中重新梳妆的自己,几乎不敢认了,这是她吗?确实是的,但又比平日里的她美丽许多,看着这样惊艳的自己,她觉得自己都能当娘娘了,比许贵人也不差什么,合着许贵人能得宠是因为有这个利器。
“你这双手到底是什么做的?也太巧了,让你在浣衣局洗衣裳实在屈才了。”
林芝挠挠头,一副憨相:“奴婢平日里就爱倒腾这些,只是自己容貌平庸,对着镜子反手反脚也弄不明白,便常找人梳头练习,看到原本漂亮的姑娘在奴婢手中焕发更亮眼的光彩,奴婢也打心里高兴!”
菱花仔细打量林芝,心里已经动了念头,让林芝先回去。
林芝也不知道在坤仪宫这一通表现行不行,回去纠结了一晚上没睡,第二日便得了传召,让她去坤仪宫给皇后娘娘梳头。
林芝看了眼许兰因,示意她等她回来,许兰因目送林芝跟着坤仪宫的宫人离去,阳光为她披上一层金衣,看起来光芒万丈,许兰因希望她这一去能得重用,又有些怕她一去不回。
“还看呢,洗你的衣裳去!人家有手艺傍身,去哪里都站得住脚,你会什么?除了这张脸,可惜陛下不来看你,这张脸再漂亮也没用。”
“哎哟~林芝傍上高枝不带你咯,林芝要去皇后娘娘身边当大宫女了,不要你咯~”
许兰因抱着木盆去角落里洗衣裳,芝芝才不会不要她呢,芝芝说等她在皇后身边站稳脚跟,就接她出去。
肩负着两个人的未来,林芝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去坤仪宫给皇后梳妆时,她无比小心,不敢像给许兰因和菱花梳妆时那样聒噪,她全程静心凝神,用尽毕生所学,给皇后梳了个端庄大气的高髻,摒弃传统大凤冠,主簪大朵红牡丹,辅以赤金偏凤珠钗,两侧插流苏挂珠钗,额前大红点金泊团花钿与正红色口脂相呼应,用修容之法弱化皇后因上了年纪而突出的颧骨,提亮面中凹陷处,整副妆容明艳饱满,让人眼前一亮。
皇后对镜端详,眼里已有了满意之色,但还是犹豫:“会不会太艳了,本宫是皇后,妆容还是该端庄大方才是。”
不必林芝解释,皇后的宫女已经围着夸了:“怎会,这世上没有人比娘娘更适合正红色了,只是正红色一个没用好显得俗,以前都怪奴婢们手笨,原来正红色要这样用,极美极大气的。”
皇后肤色不够白皙,用正红色极易显得人发黄土气,所以皇后也不爱用正红色,更多时候用偏深一些的棕红色,但显得人老气横秋了。
她本就比皇帝年长两岁,和皇帝后宫里这些娇花比起来,她不占优势,便更加抱紧了她的皇后仪仗,无论何时出现皆是凤冠凤袍全副武装,威严是有的,皇帝对她敬重也是有的,但也只能把她当同僚看了,除了必要的事情需要夫妻俩坐在一起商议,其他时候皇帝能不见她便不见她。
可皇后也是个女人啊,她才三十岁,就过上了守活寡的日子,她这心里何尝不煎熬,只是后宫之主的身份框住了她,她断然不许自己放下身段和那些妃嫔争宠的。
此刻看到镜中明艳动人的自己,皇后多年如古井无波的心也有些荡漾了,陛下看到她这般模样会喜欢么?她是陛下的发妻,成婚之初也有过举案齐眉的日子,只是后来他的后院越来越热闹,她一开始也争过吵过,被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斥责她不懂事,没有正妻的体统,而他对此沉默不言,她便懂了,从此只做贤妻,不问恩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