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斐带着时母出了大厅。

时母就挣开了她的手，往山庄门口走。

程娇娇赶紧上前抱住时母的胳膊，“干妈，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去我那坐坐呗，我昨天还被人欺负，难过死了，你快让我靠靠。”

时母瞥了她一眼，到底是没拒绝，被程娇娇带回803。

但是程娇娇把人带进来，说去拿早餐，就一去不回头了。

是知道这母女俩肯定有话说。

时斐给时母倒了一杯水，温声问：“您怎么到这来了？”

时母嘲讽的笑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眯着眼睛，找出了一条信息，把手机丢在桌上。

是个新加的好友发来的图片消息。

是一张江明月靠在战凌云怀里的亲密照片。

时斐查看了一下对方的账号资料，是个新号，什么都没有，无迹可察。

但是时母意识到女婿出轨，当即就急了。她不敢惊动时父，也联系不上战凌云，想起自己手机里存着闫闻的号码，打电话给闫闻，问战凌云的行程。

她问的很客气，说要给战凌云送点吃的，闫闻没什么防备就说了。

时母天没亮就打车赶来给女儿出气。

索性刚进门就遇到了战凌云，一巴掌下去，陈美莲出现了。

她这才知道，战凌云是陈美莲的儿子。

她当初为了逼走顾凌霄门口的时父时母，言语极尽恶毒，时母那会只当她真的是路过，却不知道，她不仅是顾凌霄的后妈，还是战凌云的妈。

仇家变亲家。

时母恨铁不成钢，“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就是顾凌霄的妈？你是不是忘记了当初顾凌霄做了什么？你哥才死了四年，你就什么都忘记了吗？时斐，你到底有没有心！”

时斐想起时母之前还打她骂她，却因为一张照片就要来找战凌云算账，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抹了一把眼睛，坚定道：“我记得，我什么都记得。但是妈妈，不是他们。”

她当初也是记得陈美莲这张脸，觉得她会帮一个陌生人这样出头，肯定是知道什么。

可她试探过许多次，陈美莲什么都不知道。

她甚至没能认出时斐就是当初跪在她面前的那个小女孩。

仿佛那晚真的只是替个陌生人出头。

时母一脸失望，像是心里坚定的某种信念被摧毁了，尖锐道：“你知道你还嫁？！你被他们洗脑了吗？这么相信他们！你哥的死就算不是顾凌霄做的，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时斐没有退让，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时母，“我不是相信他们，是相信证据。顾凌霄只是临阵脱逃而已，假如我盯着他不放，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我哥才真的死不瞑目。”

时母看着她温顺却坚定的眼，忽然道：“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时斐知道有些话现在说不是时候，可是对上时母期盼的眼眸，她于心不忍道：“嗯，还需要一点证据，给我一点时间，不需要很久，我一定，一定不会让哥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

时母一瞬心酸。

时家并没有多大的背景，否则也不会让时文含冤多年。当初都不能定论的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想象不到时斐要怎样把一件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撬出裂痕。

她甚至想到，“你嫁给战凌云，是……”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

时斐垂下眼睛，道：“算是合作吧。陈美莲上位并不风光，所以战凌云的父亲对他并不看重，和我结婚只是为了讨巧老太太，他在外面的事儿，我是不管的。”

她说的云淡风轻，时母却听的心尖都在跟着颤，“你怎么、怎么不早些说？”

时斐言简意赅道：“早说您跟我爸不会同意，还容易露馅。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我们马上就要离婚了。”

时母有点不太好意思，“我刚刚那一巴掌，打的可用力了。”

若是真夫妻，这一巴掌挨了也是活该。

可时斐明确说是合作伙伴，那战凌云多少有点冤枉。

时斐偏头认真地看着时母，清清楚楚道：“他活该。”

时母：“……”

解释清楚误会，时斐就赶紧安排了车送时母回去，怕战凌云为难她。

果然，时母前脚刚走，她口袋里的手机一声震动，是来自战凌云的信息，“上来一趟。”

她看着信息，深吸一口气，从前台要几个冰袋。

前台的领班去拿冰袋的时候，收银的小姑娘看见时斐，关切道：“您的腰好点了吗？”

时斐疑惑地看过去，不明白她怎么知道自己腰受伤了？

前台解释：“昨天战先生让前台转交了两个护腰给803，您没收到吗？”

时斐一直以为护腰是程娇娇买的，短暂的怔忪之后，追问道：“战先生？战凌云？”

她不死心道：“是不是搞错了？”

战凌云昨晚怕是刀了她的心都有，给她送护腰？

谁信呢？

前台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这对夫妻，网上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结果大晚上的来送护腰，这反差感太强了，差点没嗑生嗑死，肯定道：“没错，就是他啊，还是我亲自接待的呢。”

恰好拿冰袋的大堂经理回来。

时斐没再当面追问，转上电梯的时候，手拂过腰间的护腰。

不知道战凌云葫芦里卖什么药。

到了903，门没关，时斐直接推门进去，闻到扑面而来的烟味，抬手扇了扇，才继续往里走。

903是套房，两边独立房间，往里是客厅。

战凌云长腿岔开，仰头靠在沙发上，嘴里叼着一根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身上的黑色缎面衬衫领口开了几粒，领口斜着，露出一小截胸口。

上头还隐隐可见红色。

是她昨晚的杰作。

战凌云听见动静抬头，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五枚指印经过短短个把小时，已经彻底肿了。

这是时母的杰作。

时斐跟时母说活该，但真到这时候，还是有点忐忑。赶紧把手里的冰袋递过去，“给你拿了冰袋，敷一下吧。”

战凌云垂眸看了一眼。

好家伙，冰是冰，袋是袋。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她实诚还是敷衍。

“你准备这样让我敷？”

第61章认真

时斐立刻转身进了卫生间，拿毛巾把冰袋裹了，知道他大爷脾气，直接坐在他边上，把裹着冰袋的毛巾贴在他脸上。

战凌云本能躲了一下，“嘶——”

时斐飞快地把毛巾拿走，紧张地问：“很疼吗？要不要再垫一层毛巾？”

“不用。”

时斐又小心翼翼地把毛巾贴上去，趁机解释道：“是有人给我妈发你跟江明月的暧昧照片，她以为你出轨，才会这么激动。我已经跟她解释清楚了是误会，她也让我跟你道个歉，实在是对不起。”

时斐这人，就是特别拎得清。

勇的时候一点不留情。

该怂的时候也一秒都不耽搁。

道个歉嘛，又不掉块肉。

战凌云意识到这冰袋也是带着“使命”的，伸手接住毛巾，自己按着，道：“别整这些虚的，跟我少扯几句谎，比什么都强。”

时斐陪笑，“除了我说回老家的事儿，我也没跟你说过谎啊。”

战凌云挑眉，“是吗？那你妈跟我妈什么时候见过？”

刚才时母骂他的时候，说的是“早知道是你们”，那就说明她至少跟陈美莲以前是见过的。

时斐面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眼带防备地看着他。

她刚立的flag，不能说谎，也不想跟战凌云说起那段过往，选择闭口不言。

战凌云点点头，“你哥的死，跟我妈有关系？”

时斐摇头，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跟你们家都没什么关系。”

战凌云吐了一口浊气，落在沙发扶手上的手不着痕迹的收回来，只有自己知道，掌心是潮湿的。

想想实在是有些多虑。

假如真的是陈美莲，就时斐这种提一下时文都要跟人拼命的架势，也不会蛰伏四年，还叫仇人一声“妈”。

战凌云捂着毛巾躺回沙发上，道：“你就从没想过要找我帮忙？”

时斐已经准备好迎接战凌云的冷言冷语，冷不丁听见这句话，倏然抬头，牢牢地盯着他看，眼底带着浓郁的探究和怀疑。

给她送护腰，

战凌云没睁眼，却知道她在看他，勾唇笑了一声，“怎么？不信啊？”

时斐很想说，你自己信吗？

之前恨不得把她弄死，这会忽然说要帮她？

谁知道是不是挖坑给她跳啊。

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自然是不能说出来的。

她斟酌着用词，问：“我妈打到你脑袋了吗？”

可除了脑子有病，时斐实在想不到战凌云忽然变成这样的原因。

战凌云：“……”

他坐起身，冷眼看着她，“你良心被狗吃了？结婚四年，我是亏了你还怎么了？”

时斐抿唇不吭声。

战凌云就想起邵刚的事儿，暗道一句白眼狼。

对她一百次好，她就记得邵刚的事儿了。

他忍住想骂人的冲动，道：“邵刚那事儿除外。”

时斐这才摇头，“那倒没有。”

“你想要**什么？”时斐目光灼灼地问。

战凌云道：“我爸回来了。”

时斐皱了一下眉毛，暗道一句，就知道战凌云不会无缘无故对她好。

他虽然在公司职位不低，但实际上战家目前的掌权人还是战父——战博声。

时斐也是后来才知道，陈美莲是带着战凌云胁迫嫁给战博声的。

战博声虽然娶了她，但是跟她关系并不好，连带着也不喜欢战凌云。

除了逢年过节老太太强制要求，他是不回老宅的，独自住在城东自己的别墅里。

陈美莲这些年过的跟守寡一样，只能依靠着战奶奶撑腰生活。

现在顾凌霄一回来就瓜分走了战凌云打理多年的半壁江山，也难怪陈美莲要慌了。

毕竟，战家这艘大船的掌舵人，一定会从战凌云和顾凌霄中间摘选一个出来的。

战凌云明显没有优势。

时斐第一反应就是战凌云想从她这里挖顾凌霄的黑料，一脸防备。

且不说她没有，就算是有，也不会从她这里泄露出去。

战凌云侧脸看她，“舍不得？”

时斐道：“跟舍不舍得没有关系，而是我对他了解不深，帮不上你什么。”

战凌云薄唇一勾，半是讽刺道：“你以为我让你做什么？曝他的黑料？”

时斐虽然没说话，但是美眸里写满了“难道不是？”

战凌云道：“我没你想的那么低劣。我自己想要的东西，会光明正大去争取。”

时斐更不解了，“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续约，一年。奶奶喜欢你，战博声就算想动我，也会掂量一下。一年后，战博声就会退位，不管我有没有拿到战氏，都会放你走。到时候战氏归我，我名下的私产尽数归你。”战凌云沉沉道：“作为交换条件，你这一年内做什么，我都不会管你。”

时斐总算明白过来，战凌云为什么一直没跟战老太太说出她的事情了。

原来不是怕把战老太太牵扯进来，而是不想毁掉她在战奶奶心里的地位。

所谓放长线钓大鱼，如今，她这个鱼饵可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可时斐也知道，就算自己不答应，战凌云也有其他办法达成目的。

反而是她，会层层受阻。

时斐认真想了想，忽然道：“你要是一毛钱私产都没有，那我多亏？”

战凌云冷睨她一眼，“那你想要什么？人？”

时斐触电似的，赶紧摇头，“别，要不起。”

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她声音带着三分促狭，七分玩味：“要不你现在就把你私产给我吧，你以后就拿必须用的钱就好了。”

她还以为战凌云肯定不会接受。

可谁知道他特别爽快，一口答应了，“成交。”

这下换时斐傻眼了。

她没料到战凌云答应的这么爽快，刷地起身，“我开玩笑的。”

管理私产，那是妻子替丈夫做的事情。

他们之间就算是续约，也算不上正经夫妻，她并不打算沾他的钱。

“我没开玩笑。”战凌云沉沉道。

时斐从没见过战凌云这么正经的样子，没有暴怒，也没有情绪，幽深的像是一口深井，满是势在必得的坚定。

她一时有些分不清他的认真，是把私产交给她。

还是续约这件事。

她的心跳忍不住漏了一拍，“你让我考虑一下。”

说完，时斐转身往外走。

战凌云的手机刚好震动了一下，他接起来，“喂。”

时斐下意识竖起耳朵，隐约听见话筒那边传来一阵哭声。

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江明月。

她楞了一下，旋即面不改色地出了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