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珠跟着沈全忠进了山里。
这次割猪草的地方偏了点,因为之前割猪草的地儿已经割得差不多了。
沈全忠放下竹筐,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片山地还算敞亮,猪草能照到充足的阳光所以长得格外茁壮。
他又十分谨慎地到周围走了一圈,确认没什么危险的地方。
“珠珠,就这了,爹爹在这块割,你别走远,太阴暗的地方就不要走了,知道吗?”
“知道了爹爹,我会吹哨子的!”
沈棠珠扬着手边一个竹质的哨子俏皮一笑。
这是她跟爹爹的小信号。
有时候跟爹爹出门割猪草,荒得看不见路的地方,走不回去了就吹哨子,爹爹自会听着声音来寻她。
这块的风景实在不错,时不时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松香的气味。
沈棠珠出门特地带了个小布袋。
她认得一些能吃的野生菌子,每回跟着来割猪草都爱找菌子。
菌子鲜香嫩滑,最是好吃,只不过找菌子是要碰运气的。
前段时间一直下雨,现在的山里铺了厚厚一层的松针叶,湿润润的。
不知道今天运气好不好。
她捡了根称手的木棍子,一点点扒开地上厚厚的积叶。
还真有!
看来今天运气不错!
松针叶下掩着一朵开了伞的褐黄色的菌子,形状饱满,长得可爱极了。
她认得这个菌子,每年的这个季节才会长,吃起来脆嫩,放点猪油一炒,香迷糊了!
她蹲下身去轻轻捏住菌杆,把地上的菌子尽数收入囊中。
一来就有收获,沈棠珠登时觉得斗志满满。
这附近一带的菌子真是不少,只是地上的积叶太厚,又湿润,浸得她的鞋袜也一块湿了。
但此时地面上捡菌子捡得都直不起腰来的人儿哪顾得上这些。
袋子装满了还扯下自己的袖套,在一端的口子打了个结接着装。
一时自然也没注意到自己越走越远……
“早知道就带个大大的袋子出来啦,嘿嘿!这么多菌子,吃不完还可以晒干吃,爹爹和娘亲一定会夸我的,今晚就吃腊肉炒菌子吧,娘还要给我做鸡蛋糖水呢……”
菌子多的地方树荫也遮得严实,连树上坐了个人也没能投影子下来。
树上的黑影隐隐约约能瞧出身型宽大。
黑影看着那小人儿一边报菜名一边乱窜,就快窜进他的陷阱里了。
“站住!”
幽静得连鸟叫声都没有的山林,这道磁性又阴沉的声音显得十分突兀。
地上的小人动作瞬间顿住,背对着他,看不到表情。
沈棠珠不敢抬头,惊觉自己走到了爹爹说的阴暗荒凉的地方,顿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站住?!
孤魂野鬼?山匪?
村里的老人说走夜路遇到孤魂野鬼叫的千万不要回头。
那要是山匪,会谋财害命吗?她没有钱呀!
沈棠珠吓得一动不动,冷汗直冒,顺着下巴滴进地里。
浸湿的鞋袜里脚趾头都攥得紧紧的。
树上地下的两个人都没有出声,就这么僵持着。
黑影挑了挑眉,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真有意思!
喊站住就真的站住了,一动不动的。
他倒想看看她能站到什么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
沈棠珠见没有声音,也没有动静,逐渐说服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心中连连默念着: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然后准备抬脚,离开这个鬼地方。
“站住!”
“啊啊啊啊啊!!!”
浑身的血仿佛都凝固了,双腿重得如同灌铅一般,那刚抬起的腿就这么顺势软了下去,整个人吓得跪趴在地上。
她此时恨自己不能变成一朵菌子,钻进积叶下躲着。
到底是人是鬼,给她个痛快吧!
树上的黑影这才意识到自己吓到了人,连忙从树上跳了下来。
此时才瞧清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踩着吱吖响的落叶走到沈棠珠面前。
高大得简直像一堵墙,小麦色的皮肤,宽肩窄腰,手臂粗壮有力,粗布衫子也掩盖不了浑身肌肉喷薄而发的力量感。
他低头看着恨不得把头种进地里的人。
怎么如此胆小,一句话就吓成这个样子。
“起来。”
地上的人没反应,隐隐还能看出她在发抖。
他无奈。
弯腰,伸手。
将地上的人像拎小鸡崽一样提溜了起来。
人是起来了,可眼睛还闭得紧紧的。
脸上还沾了一些泥,不过依旧能看出来**的脸蛋和精致的五官
水润的粉唇此刻抿得有些发白,眼睛只能看得出抖个不停的睫毛。
谁家的宝贝疙瘩,怎么丢这荒山野岭来了。
她个子还不及他肩膀高。
他觉得有些好笑,但也不忍心再吓她了。
“我是人,你可以睁眼了。”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
“我没有钱。”
带着哭腔,脆生生的,含糊的声音像是每个字都被糖浸过粘在一块。
怎么讲个话都像撒娇一样。
“我不要钱。”
这是把他当土匪了吗?
沈棠珠闻言顿时觉得天打雷劈。
不要钱?难道要劫色?!
他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开口解释。
“我什么都不要你的,但是你再往前走,就要掉进我捕兔子的陷阱窝里了。”
沈棠珠闻言,这才试探性地睁开眼
黝黑一片。
抬眼,这才看见男人的长相。
浓眉凤眼,高挺的鼻梁,薄唇轻抿,脸部的线条干净利落。
长得比她爹爹还高。
明明穿着打扮是粗犷的汉子,但这张脸这个气质,竟然有些矜贵的感觉。
眼尾上挑的时候带着点邪气。
长得......
有点对她的胃口。
沈棠珠睁着圆溜溜的杏眸仰头瞧着他。
脖子有点酸……
男人看着她水润微红的双眼,想起自己的陷阱窝是用来套兔子的。
这可不就是一只自投罗网的兔子吗?
此时男人的双手还扶着她的双臂,两个人的肤色差形成强烈对比。
一个双臂青筋凸起,健康的小麦肤色。
一个肤若凝脂,白如璞玉。
他只细细瞧了一眼便别开了眼。
“腿不软了吧,自己站好。”
沈棠珠这才回过神来,随即便想到自己刚刚在他面前有多么地丢脸。
顿时往日里娇生惯养的脾气就出来了。
嘟着嘴指责他:“你怎么能在山里随便布置陷阱,万一真伤到人了怎么办!”
“不是随便,我是精心布置的,况且,我不是在这盯着吗?倒是你,这么胆小,还敢一个人进这深山老林。”
沈棠珠涨红了脸,一时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好看的脸偏偏长了张嘴!
“我才不是一个人来的,我跟我爹来割猪草的,我要回去了。”
顾清晓反倒不放心她了,这么冒冒失失的,她家里人这么敢放她乱跑的。
“我带你走,这附近不止一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