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卿卿的步子越发得慢,唐玉兰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唐卿卿的行动轨迹上,渐渐也摸出了些门道来,唐卿卿每走五步就会折返,再数五步会稍微停歇片刻,几次验证下来,准确无误。
唐玉兰发出一声低笑,心中开始暗数。
“一…二…三…四…五,折返。”
“一…二…三…四…五——”
就在这时,唐玉兰拿着白瓷瓶的手用力一扬。
唐卿卿双眸一闪,嘴角勾起狡黠的笑,她不仅步子没停,反而加快了速度,广袖中的纤纤细手翻转之后,捏了个蛊诀。
白色的粉末洋洋洒洒从天而降,竟似是都长了眼睛,即使飘到了唐卿卿身侧,也自动避让开,大红色的嫁衣上愣是半点也没沾到。
“啊!”原本悠闲坐在太师椅上的唐婉儿却是蓦地站了起来,尖叫出声。
按理说那粉末飘不到那么远,可也不知道为何,刚刚窗户里忽然灌进来一阵风,好巧不巧给唐婉儿的半边脸来了个全方位“养护”。
唐卿卿悄无声息地灭了刚刚那个蛊诀,趁人不注意从桌上拈起一块糕点,倚着墙一边吃一边准备看戏。
不过须臾,唐婉儿精心养护的半边脸上迅速泛红,旋即生出了冒着白尖儿的红色疹子,那疹子奇痒无比,唐婉儿忍不住用手去抓,又疼又痒。
一旁的喜娘和嬷嬷们都惊呆了,还是唐婉儿的贴身丫鬟绿芜先反应过来,捂着嘴巴道:“三姑娘,您的脸!”
唐婉儿猛然惊醒,看着自己沾满血污的双手先是一怔,继而快速跑去妆奁镜前,在瞧见自己半边脸都是红疹,血脓横飞的时候,再次失声尖叫起来。
“五姑娘,您跟我家小姐有多大仇,为何要这么做?!”为逃避护主不利的罪责,绿芜先发制人。
闻言,唐婉儿也反应过来,瞪着赤红的双眼向唐玉兰望去,咬牙切齿:“唐玉兰,我要杀了你!”
唐玉兰傻眼了,呆呆愣在原地,尔后连连摇头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然而这样的解释仿佛一阵青烟,一吹就散,半点用处也没有。
不对啊,一切实在是太诡异了。
她明明算准了时机的,被毁了脸的应该是唐卿卿才对,为何会是唐婉儿?
她居然得罪了唐家最受宠的嫡三小姐唐婉儿?
得罪了唐婉儿无异于得罪了孙氏,那她的婚事该怎办,她的嫁妆又该怎么办?
虽然她与七皇子已经私定了终身,可她庶女身份嫁过去也是妾,过不了孙氏这一关,她根本无法踏入七王爷府!
唐玉兰心猛然一沉,她知道,自己这辈子算完了……
她身子掸软,手里的小瓷瓶“哐当”一声,滚落在地。
望着如厉鬼一般朝自己而来的唐婉儿,对方满脸红疹,流血流脓十分骇人,唐玉兰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呼吸急促,心脏怦怦直跳,越跳越快……
她心中有根弦忽然“锃”地跳动了一下,继而惊觉,自己此刻居然不仅仅害怕,似乎还有些兴奋……
她的心中竟然生出了报复的**!
是啊,唐婉儿在唐家作威作福那么多年,声称自己是京城最美的闺秀,就连父亲也暗地里替她和三王爷定了亲,如今她毁了脸,三王爷绝不可能再娶她,如此一来,唐府最有价值的女儿便是自己了。
父亲不会同意孙氏毁了自己的前途,说不定还会成全自己和七王爷……
“唐玉兰,毁了我的脸你也别想好过!”唐婉儿来势汹汹,她将目光投在了地上的小瓷瓶上。
唐玉兰顺着唐婉儿的目光也看了过去,她顿时明白过来唐婉儿的意图,小瓷瓶距离唐玉兰更近,她抢先一步重新捡起,热血不断往上涌,将剩余的粉末全部朝唐婉儿剩下的那半张脸扬了过去。
房门被再次被用力推开,孙氏冲了进来时看到的便是眼前这一幕,在她的身后还跟着脸色阴沉的唐忠平。
“唐玉兰你给我住手!”孙氏只瞧见了女儿的背影,还以为是女儿家之间的打闹,担心女儿吃亏才出声阻止,走近了才惊觉,自己女儿的一张脸居然如厉鬼一般骇人。
孙氏瞳孔皱缩,连退数步撞在了唐忠平的身上。
唐忠平不悦地拧眉,正摆出架子准备数落众人,却也看见了唐婉儿的脸,瞪大了眼睛,怒喝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是五姑娘,五姑娘将过了期限的芙蓉玉面膏扬在了三姑娘的脸上!”绿芜率先开口,“夫人,您刚刚也亲眼瞧见了!”
孙氏勃然大怒,朝着唐玉兰就是一巴掌。
唐忠平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唐玉兰有了刚刚的分析也不惧怕,尽管嘴角流着血,却依旧骄傲地扬起脖子道:“就是我洒的又怎么样,三姐姐的脸毁了,三王爷绝不可能再要她了。”
似是才想到这层关系,唐忠平身子一怔,原本铁青的脸肉眼可见地变得惨白,以至于孙氏另一巴掌挥出去的时候依旧没有阻止。
一口血喷在地上,唐玉兰伏在地上的身子一起一伏:“三姐姐已经废了,而我肚子里怀了七王爷的种,七王爷也答应一定会娶我过门,母亲,有本事您就打死我。”
这话表面是和孙氏说的,其实是说给唐忠平听的。
孙氏听完更加气愤,指着唐玉兰骂道:“好啊,你跟你那姨娘一样,就是个会爬床的贱胚子,居然爬到了七王爷的床上,败坏唐家门风,看我不打死你!赵嬷嬷,上家法!”
赵嬷嬷刚应声,一直没发话的唐忠平终于开了口:“住手!”
唐忠平走到唐玉兰的身边,一双略显浑浊的眸子幽暗地盯着自己庶出的女儿:“你说,七王爷答应会娶你,此话当真?”
唐玉兰抬起头来,脸已经被打肿了,却依旧在笑:“七王爷正妃空缺,待我嫁去了七王爷府上,生了儿子,未必不能成为正妃,待陛下驾鹤西去,我未必不能为唐家光耀门楣。”
唐忠平听懂了唐玉兰话中的意思,渐渐眯缝起了眸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被自己忽略了的庶女,沉吟片刻后伸出了手:“起来吧。”
唐玉兰惊喜,眸子里闪烁着精光,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伸出左手,在瞧见手背上的红斑后连忙悄悄换了右手,软软地搭在了唐忠平的手上。
唐卿卿悠闲地吃着糕点,看着眼前这一切。
唐家的女儿们可真是各个有野心,各个都想当皇后啊,孙氏长女唐娉儿费尽心思嫁给病弱皇帝,如今成了弃子,唐忠平就把主意打在了其他女儿身上,也不知道她们当真被困在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时,还会不会还这么想了。
不过,这个假设永远也无法得到证实了。
她单手捏了个蛊诀。
窗外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声,一只长喙白鸟扑闪着翅膀飞了进来。
白鸟抖落了几下白色羽翼,迈着小方步,将滚落在地上的小瓷瓶叼了起来。
在所有人都无所知觉的情况下,它来到了唐玉兰的身后,摇摆着胖胖的身体,将小瓷瓶放在了唐玉兰的脚边,接着又迈起小方步,乖巧地回到了唐卿卿身边。
小家伙仰着小脑袋,亲昵地去蹭唐卿卿的脚背,那模样很是得意,似是在邀功。
唐卿卿嘴角染笑,轻轻捧起地上胖乎乎的小白鸟,她摸了摸小白团的脑袋,掰了一块糕点送到小家伙的喙边,细声低语:“干得漂亮!”
说完,中指与拇指相叠,打了个响指。
蛊诀起,令声下。
一瞬间,无数白色的蛊虫从瓷瓶中蜂拥而出,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唐玉兰的衣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