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之后,不用我再多说,兄长也在京郊附近布置了更多的人手,严密监视李承昀的一举一动。
太后那老妖婆自李承昀‘下葬’后,一直未再来找我麻烦。
长乐也从孤独住在偏殿,不受宠爱的小公主,摇身一变成了我的掌上明珠。
我平白比旁人多活了一世,没长别的本事,只是不再眼盲,看清了身边的每一个人。
“我打算请父亲大人来亲自教导你课业,不知长乐你可愿意?”
长乐身上穿着簇新的广袖流仙裙,攒着双丫髻,既灵动又不失公主的贵气。
她受宠若惊地半敛眉眼,“此举怕是不妥。”
的确是不妥,我父亲身为当朝太师,可是一直有着‘帝师’之称。
他教授哪个皇子,哪个皇子便是下一任太子的人选。
可我现在哪个皇子都没选,偏偏选中了长乐这个非嫡非长的公主。
我牵过她的小手,柔声询问:“不谈妥不妥当,我只问长乐你愿或不愿?”
她凝眉思索,过了好半晌,才缓缓摇头:“女儿不愿。”
“为何?”
我可是好几回瞧见,她偷偷翻阅皇子们才能传阅的经史典籍,目光热切,求知若渴。
长乐规规矩矩地冲我行了一礼,“女儿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便带累了母后。”
她一直这么懂事,对兄弟姐妹谦恭有礼,为国为民没能嫁给自己心爱之人,却惨死于异国他乡,连具囫囵尸身都没能保全。
伸手将她抱进怀里的那一刻,我便下定了决心,此生决不再让任何人欺辱了长乐。
开春的那一日,父亲正式给长乐开课。
当晚,太后便怒气冲冲地再次闯进我的宫殿。
“先前为了睿儿的课业,哀家求过你数次,求过谢太师数次,可你们全家都无动于衷,现在为了长乐一个野丫头却兴师动众!”
“难不成,你还想让长乐这个丫头片子,越过睿儿这个未来的太子不成?”
我揉了揉被她吼得嗡嗡作响地耳朵,慢条斯理地纠正她的用词。
“母后此言差矣,母后从未求过我什么,更未求过我谢家什么。”
如果她一次又一次的颐指气使算是求的话,那倒是有不少回。
“至于长乐入学一事,我也只是感念先皇,想要他的儿女都成才罢了,怎么到了母后嘴里,这皇子公主还区别对待了?”
我啧啧有声地摇摇头,“母后,长乐那丫头可也唤您一声皇祖母,身上也流着您的血脉,您这般瞧她不起,可是因为她的母妃?”
提起长乐的母妃,太后脸色顿时如吃了屎般难看。
前世我便知晓长乐身世凄惨,在这捧高踩低的皇宫内苑活得很是艰难。
也偶然听过一嘴,说她母妃是因与乐人偷奸被李承昀发现后处死的。
可直到这一世,我将长乐带到自己宫殿养着,才知道一个惊天秘密——“母妃的贴身奴婢明明说过,那一日召乐人入宫作乐的,分明是皇祖母。”
当朝太后却私自豢养男宠面首,被发现后,便栽赃给长乐母妃,毫不犹豫地堵了她的嘴,活活将人勒死。
“我听人说,当年玉美人死得惨,没能好好安葬不说,还一张席子裹了,丢进乱葬岗?”
我轻飘飘的嗓音如烟如雾的飘进太后耳里,吓得她狠狠一哆嗦。
“母亲死得惨,就连长乐这小丫头自小都没享受过丁点亲情,如今她就连进学堂这点小事,母后也要横加阻拦?”
“如此,长乐生母怕不会怨气横生,一朝——”
“你闭嘴!”
太后面如金纸地跳起来,枯瘦如鸡爪的手狠狠攥着身边太监的胳膊,“走!回慈宁宫!立刻回去!”
我以为此事便到此为止了,不成想,太后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就将李睿也给我父亲送了过去。
她的原话是:“谢太师一个小丫头片子都教了,我大周未来储君便更该尽心尽力才是。”
听完心腹的回话,我手中茶盏重重搁在托盘上。
看来太后这老东西还是太闲了啊!
几日之后,太后娘娘在慈宁宫大闹,说宫里有冤魂来找她索命,吓得三魂六魄都散了一半,汤药也喂不进去了。
我过去的时候,她就缩在拔步床里,时近初夏的季节,却裹着厚厚的棉被,哆哆嗦嗦地,抖得全身的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瞧见我过来,她枯瘦的手紧紧攥住我的手,“皇后,有人要害哀家!”
我唇角噙着一抹似是而非的冷笑,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母后莫怕,咱们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自然也不怕鬼叫门。”
可若是做多了亏心事,那便是有鬼上门,也是罪有应得啊!
慈宁宫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僧人,可再怎么诵经,太后的精气神还是一日比一日差。
李睿非但没有在太后跟前尽孝,还是常和京都里的纨绔子弟跑出去鬼混。
以至于,长乐在数月后的测验中拿了甲等头名,可李睿却将将挂在乙等末位。
刚出了成绩,李睿便叫嚣:“是你们想害我!你们根本就没安好心!”
同样的教授课业,每天布置的功课也都是一模一样的,偏生他贪玩鬼混,也常常被太后带出去‘一家团圆’。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一家团圆时,怕是会将我再三拎出来辱骂,扎扎小人才解恨。
我便让人告知父亲,此后再不必管束李睿。
此前太后经常借着宫中不太平的理由,出入皇宫,一去便是十天半月。
这次成绩一出,她倒是连夜就回来了。
“谢青疏,哀家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我好好地孙儿都被你爹给教成什么德行了,你就是看不得我的乖孙——”
我合上手里的奏折,揉了揉酸痛的眉心,“他们上的是同样的课程,功课也是一样的。”
“若说不同,那便只有长乐在点灯夜读时,睿儿还和母后您在宫城外...烧香拜佛。”
听了我的辩驳,太后脸上顿时有些难看。
“若是母后嫌弃我父亲教的不好,便将睿儿带到自己跟前,亲自教养吧!”
一听我这么说,她立时急了:“你身为睿儿的嫡母,本就有义务教养他成人!”
我冲她微微一笑:“那您就闭嘴,再不要插手李睿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