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哈呀——”“嘶——”“······”
伴随着程娇娘的惊呼和栽下去的身影,屋内各种惊吓和吸凉气的声音一并响起,一时乱作一团。
连一向庄重的老太君都扬着手直直从椅子上窜了起来,等她定睛看清楚,程娇娘被门两边眼疾手快的婢女堪堪扶住了,没有跌在地上。
有惊无险。
老太君一个大喘气,颤巍巍扶着身边的婢女不断地抚着胸口,“快!快!我的药!我的药!”
她这话一出,屋内登时又成了一团乱麻,众人急急把她往里屋扶,还有人大声招呼,“快拿老太君的药来!”
每个人都着急忙慌,再没有人理会门口的程娇娘。
程娇娘咬着唇,鼻头一酸泪水就要涌出来,她闯祸了。
来的第一天,脚还没迈进门槛,就闯了大祸。
她看着忙碌的众人,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会不会挨罚?
她吓得泪水簌簌,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她,走过来道,“姨娘快别这样,老太君旧疾发作是常有的事。”
说话的是她进门时站在老太君身边的婢女,她语气温柔,丝毫没有责怪程娇娘的意思。
“今日怕是问不了安了,”她转头看了看里屋,“姨娘且先回候爷院子里去吧,等过几日老太君好了,再来拜见。”
她说罢对着门外高声道,“青萝——丹枝——”两个年岁比程娇娘大些的婢女应声走了进来。
“这两个是给您安排的贴身女使,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她们,差人来告诉我也可得。”
她亲切的态度,有条不紊的安排,让程娇娘慌乱的心渐渐镇定了下来,泪水终于止住了。
她最后感激地看了那婢女一眼,便逃离了她的肇事现场。
几个婆子在前面提灯照路,两个婢女跟在程娇娘身后,一行人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又到了一处院落。
“程姨娘安歇吧。”那几个婆子送到院门口,向她行了礼,便折返去了。
这······
然后我要往哪去呢?院门内她打眼一看好几条路,程娇娘今夜第三次呆住了。
但这真怪不得那几个婆子,候爷的院子里一向不准女人进,连她们这些婆子都算!
“怎么不进去?”
程娇娘正看着门头上的牌匾***,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认得这个声音!
那晚在她耳边闷哼嘶吼的,就是这个声音!
程娇娘猛地转头,果然看见了那张,在她眼前咫尺处悬停过一整晚的脸。
恐怖的记忆立即在她身体里复苏,她脸色遽变,急急向后退去。
退了两步脚向后踢到大门的石槛,腿被拦住身体却仍在后仰,眼看就要往地上倒去。
谢淮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身向前,长臂一把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托住了她的后脖颈,程娇娘倒在了他怀里。
她整个身体以一个大大的弧度后仰着,脖颈处整片的雪肤暴露在谢淮礼眼前,他莫名想起那晚,她受不住的时候,也是这样弓起腰,脖子高高地昂着。
又是那股熟悉的燥热,谢淮礼突然疑心,是不是他身边还有细作在他吃食里下药,怎地最近他总是这样心猿意马?
然而下一秒他就发现,程娇娘在他怀里发抖,像个孱弱可怜的幼猫儿。
再仔细看她的脸,两只眼睛肿得跟桃儿一样,显见是哭过了,此刻里面盛满了惊恐。
“怎么了?”他紧盯着她问道。
程娇娘哪里说得出话,她抖得像筛糠一样,虽然谢淮礼托着她,她却不敢把自身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全身僵硬地顶在那里。
谢淮礼也发现了,无奈先把她扶了起来,“府里谁欺负你了?”
程娇娘咬着唇摇了摇头,垂下眼睫避开了他的视线。
见她不想说,谢淮礼也没有再问,“先进去吧。”
谢淮礼看她心神恍惚,天黑怕她再摔,伸手想去扶着,她却扭身避开了他的手,跟在了后面。
护卫崔颢还愣在原地,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侯爷刚才······冲过去抱住了那个女人?又伸手想去扶她?
这还是他那个被女人碰一下都恨不得把衣服烧了的侯爷吗?!
待他回过神跟上之后,又发现,侯爷在前头走得简直比乌龟爬还慢,这又是怎么了?
从拱门走到内院,往常他跟着侯爷不过三两步就跨到,今日竟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他家侯爷什么时候有这样好的耐性了?
走到垂花门,里头就是内院了,崔颢留在了门外,几人径直走了进去。
从知道院中要来一位姨娘后,原本在内院伺候的小厮都撤了出去,要添补的丫鬟婆子们没得谢淮礼的准令也不敢进来,此刻院中空无一人。
谢淮礼转身看了看程娇娘的脸色,还是那副惶惑惊惧的样子,与他保持着距离。
“夜深了,今日先安置歇息,明日我再安排人过来。”
程娇娘听后,学着其他下人对她行礼的样子,对谢淮礼行了个礼,转身跟着青萝和丹枝往厢房走。
她面上强装镇定,内心却在敲锣打鼓,他说安置歇息是什么意思?是让她自己睡?还是他要一起?万一又要做那个事······
随着她一步一步接近厢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求老天让她快快进去赶紧关上门。
“等等——”
程娇娘的心掉进了冰窟。
那扇门已经近在咫尺,却被他这声【等等】推去了天边。
她僵硬地转身,等着谢淮礼说后面的话。
“别睡厢房,去正房睡吧。”
程娇娘心里的弦断了。
她知道她早晚是要伺候眼前这个男人的,不,她来这里就是来伺候这个男人的,但,她不想是今夜,不想是现在。
她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激动道,“我今日不···不想······”话说一半抬眼对上谢淮礼那双眸子,瞬间胆子又吓没了。
她心虚地结尾,“因···因为······对孩子不好。”
一开始她吞吞吐吐,谢淮礼还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待听到最后,他人都惊呆了。
这个女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对一个怀着他的孩子,坐了一天一夜的马车才抵达他府中的女人,难道他就急不可耐到即刻要对她做什么?
他在她眼里就禽兽至此?
他瞬间明白了她刚才在自己怀里,那个惊恐害怕的眼神,她不是受了委屈,她是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