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被大师兄拖去药林时,三师兄不远不近地缀在我们身后。
将我扔进药林后,大师兄回头看向逡巡不去的三师兄,眉心微蹙发出警告:「坞丞,莫要违抗师命。」
三师兄望了望我又看向大师兄,我看着他挣扎着握紧拳头。
最终,又陡然松开。
他朝着露出个疲惫而无力笑意:「师兄放心,我知道轻重。」
闻言,大师兄松开眉心,低头看向倒在地上的我:「她只是师尊为救回师叔准备的药引,你知分寸就好。」
药引?
我瞳孔猛地放大,往昔的一幕幕从眼前划过。
原来我自以为的疼爱与偏心,不过都只是师尊在精心调养药引?
可他分明与我有救命之恩,即便明说我也定然不会拒绝,他为什么非要瞒着我?
又同三师兄交代了几句,大师兄便径直离开了。
三师兄走上前来,隔着结界蹲在我面前,眼中流露出痛意与不忍。
他将几只瓷瓶扔进结界,低声告诉我:「你伤得很重,得尽快处理,不然恐有性命之忧。」
全身上下如今只剩手指能动的我躺在冰冷地面,嘴角扯出嘲讽笑意。
性命之忧?
不,他错了,师尊动手向来极有分寸,我虽看起来伤得重,却也不会当真危及性命。
毕竟,我只有活着,才能做他们口中的药引。
11
在我的再三追问下。
三师兄才将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告诉了我。
「师叔是师尊同日拜入师祖门下的师兄妹,两人素来关系亲近,是清虚峰上人人撑到的金童玉女,那时所有人都猜测,师尊与师叔将来定会结成道侣。」
「可好景不长,十几年后清虚峰上有人发现,师叔其实是修行百年的狐妖,人妖尚且殊途,何况是修行之人?」
「师祖只得下令诛杀师叔,师尊暗中将被打回原形的师祖救下带走,藏在了极北的蛮荒雪原。」
「师尊本就根骨奇绝,不过短短三百年,便已经突破境界达到了大乘期,清虚峰与有荣焉,师祖做主大宴宾客为师尊庆贺。」
「可就在宴请当日,师尊骤然发难,除了我们这几个徒弟外,将清虚峰上上下下屠戮殆尽。」
「小师妹,我直至今日都还记得当时的情形,血染枫林,尸横遍地,杀红了眼的师尊好像地狱修罗,所过之境十死无生。」
「屠尽清虚峰满门,师尊带着我们来了斥渊山,从那之后到现在两百余年,他便一直辗转周折,为当年诛杀令下勉强留下一线生机,却沉睡至今的师叔寻觅救命之法。」
「我听大师兄说,我们那位师叔的闺名,便唤作岑岑,而且你与她的容貌几乎一模一样。」
我枕着冰冷的地面,耳边一遍遍回荡着三师兄的那番话。
往日种种,终于扯开那面我自欺欺人的薄纱,在我眼面前袒露无疑。
难怪从我入山起,师尊便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问我:「岑岑,你可喜欢这里?」
难怪他无论同我说什么,都会先轻柔地喊我:「岑岑」、「岑岑」。
难怪他总对我偏心的那样明显。
难怪他看向我时,眼中总含着叫我面红耳赤的缱绻柔情。
原来,他在意、心疼的从来都不是我。
只是那个,与我拥有一模一样的长相,叫他思入骨髓的师妹。
而我,只是短暂的做了几年,令他聊以慰藉的替身罢了。
12
药林的夜晚冷得很,我蜷缩在地上,手指扣进剩下湿冷的土壤。
「吼!!!」
听不出远近的妖兽咆哮,在死寂一片的药林深处响起。
「岑岑别乱跑,林子里有妖兽,它们会伤到你。」
耳边陡然响起师尊温柔缱绻的声音,我又冷又疼的身体止不住地打着颤。
我双眼麻木地满目漆黑,五脏六腑好像被搅碎了似的疼得厉害。
深夜刺骨的寒风,贴着我的皮肤刮过。
那颗长久浸泡在温泉中的心脏,被寒风一下一下,刮尽了温度,变得干瘪而冷硬。
沉甸甸的脚步声与粗重的呼吸越来越近了,**持着僵硬的脖颈循声望去,就见夜幕下,一只通体泛着莹莹蓝光的妖兽,正朝着我奔腾而来。
它似乎嗅到了我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那双绿幽幽的瞳孔中,散发着叫我毛骨悚然的凶残与暴虐。
「吼!」
停在距离我几步开完的位置,妖兽先是不远不近地嗅了一圈。
确认除了我这个半死不活的人外,周围再无任何威胁后,它气定神闲地踱着步子,慢吞吞来到了我身边。
我被巨大的恐惧攫住了,连一根手指头都将赢得无法动弹,只能任由妖兽那锋利的爪子,像戏耍猎物般将我翻来覆去的拨动。
妖兽沾满血肉残渣的锋利尖牙,狠狠扎进了我的腿。
「唔!」
撕心的剧痛,从腿上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我控制不住地想要发出惨叫,可火烧火燎地喉咙,最终却也只发出一阵闷很。
夜风刮过林子,茂密蓬勃的树林沙沙作响,承受着钻心刺骨的疼痛,一滴眼泪自眼角滑落,滚落进冷硬地土壤。
我想,我可能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