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贺容抬起头,眼眸一震:“你……”
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满头发白的萧宸。
萧宸面不改色地走到主位上坐下,丫鬟奉上茶后退了下去。
良久,秦贺容才压下眼中的诧异,沉声问:“是因为阿月死了,你才变成这样?”
话音刚落,“嘭”的一声,萧宸重重地合上杯盖。
秦贺容的话如同触碰到了他的逆鳞,让他目光骤冷:“本王王妃大战告捷,不日凯旋。”
闻言,秦贺容一怔,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看着一脸阴沉的萧宸,好像明白了。
“江宁芸生于永盛二十八年七月初三,未及十四便同父上战杀敌,宣昌九年,十八岁的江宁芸与渊政王萧宸奉旨成婚,不过月余,江宁芸重披战甲上阵,平定了北乱但香消玉殒……”
“嚓——!”
三才杯被重重摔在地上,碎片满地。
萧宸站起身,猩红的双眼死死瞪着秦贺容,其中的恨意像是要把他千刀万剐一般。
江宁芸短暂而悲戚的一生就这么被秦贺容几句话说了出来,字字仿佛都在泣血。
萧宸紧捏着双拳,似是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滚。”
秦贺容却丝毫没有惧意,反而多了丝不忿:“恕我多言,比起在你身边孤独终老,战死沙场反倒是死得其所。”
他心细,早已看出江宁芸心仪萧宸。
但萧宸生性淡漠,从不会为儿女情长之事费神。
从知道江宁芸和萧宸成婚后,他便有些担心。
江宁芸自幼在将军府内长大,性格洒脱直率,如何能受得住王府笼中鸟般的枷锁。
他甚至有些后悔,若当年他去江南时带上她,她或许能躲过这一劫。
萧宸紧咬着牙:“你来就是为了同本王说这些吗?”
秦贺容嗤笑道:“原本我只是来看看没了江宁芸的王爷过的有多悠闲自在,不想是我多虑了。”
他虚虚行了个礼,继续道:“既如此,我先告退去看看江宁芸。”
说完,他转身离去。
萧宸看着那渐渐离去的背影,心中的怒火似是烧红了眼。
可下一刻眼中的愤恨消失不见,他脱力般地坐了回去,强扯着嘴角呢喃:“她很快就会回来的,很快……”
只要江宁芸回来了,他立刻去宫里求皇上收回和离的旨意。
他会和江宁芸好好走下去……
陵墓前。
阳光扑在秦贺容身上,他不觉得热,反而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凉意刺进了心底。
“阿月,一年不见,想不到重逢竟是这般景象。”
他眼眶泛红,蹲下身伸手抚着冰冷坚硬的墓碑。
“你知道萧宸现在是何模样了吗?”秦贺容露出一个带着丝嘲讽的笑,“至少你保留最后的尊严,以江将军的名义死去的,而不是一个毫不值钱的渊政王妃。”
一个月后。
正在御书房中批改奏折的皇上听见太监说萧宸求见,忙放下手中的笔:“让他进来。”
一袭玄色刺金官服的萧宸跨了进来,虽头发仍旧发白,但面色倒比之前好了许多。
“臣弟参见皇上。”
见他行礼,皇上站起身将他扶起来:“快起来,看你好多了,朕也就放心了。”
然而萧宸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再次悬起了心。
“皇上,求皇上将江宁芸嫁于臣弟。”
第15章方士之术
皇上一时愣住了:“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江宁芸与萧宸赐婚圣旨已收回,即便江宁芸没有死,她也只是得胜归来的江家将军,而不是渊政王妃。
更何况之前萧宸还浑浑噩噩的认为她没有死,如今却突然提出这个请求,着实让人费解。
萧宸眸色渐深:“臣知道。”
皇上拧起眉头:“朕知道你放下,但皇家是不容许有冥婚存在的。”
话音刚落,萧宸突然跪在地上:“那就请皇上废了臣弟渊政王之位,贬为庶人。”
闻言,皇上大吃一惊。
他本就为朝中招纳武将之事忧心,又听萧宸这样荒唐的话,他不禁有了丝恼意。
在皇上拒绝后,萧宸竟说若他不同意,便在御书房外长跪不起。
这是萧宸从未有过的逾越失礼,皇上一恼之下离开了御书房。
直至次日上完早朝回来,见萧宸还跪在廊上,皇上冷凝着一张脸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不一会儿,李公公传来密旨。
“王爷,皇上松口了,但是您求的事实在不宜声张,若被他人所知,您只能自行了断了。”
萧宸不得许多,谢了恩直奔王府。
听完李公公的回话,皇上沉沉叹了口气:“罢了,随他去吧……”
王府。
盯着绵绵细雨,萧宸径直走进江宁芸曾居住过的院子。
与多日前的冷清相比,院中多了个人。
那是一穿着苍青色长袍的方士,手持拂尘,面朝主房而立。
萧宸大步走上前,微喘着气:“然后该如何?”
方士转过身,缓声问:“王爷可是想好了?”
闻言,萧宸眸色一紧:“只要能再见到她,让本王做什么都可以。”
谁能想到,堂堂一朝王爷,竟为了一个女子去信一个江湖术士的死而复生之言。
但此刻的萧宸已经没有办法去思考这到底有多荒唐,他只知道自己根本不能接受江宁芸一去不回。
死了又如何,死了也是他萧宸的发妻!
想到这儿,萧宸攥紧了拳头。
方士走上前,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萧宸脸色瞬时一变。
见他眼中多了丝犹豫,方士继续道:“此术一成,王妃自能再度回到王爷身边。”
这句话像是一把火烧尽了萧宸眼中的犹豫。
江宁芸能再回到他身边,只要再回到他身边……
“好。”
方士又道:“不过此事隐秘,在下施法间王爷不可在侧,若惊扰了王妃的魂魄便会功亏一篑。”
萧宸拧眉沉思了一会儿,许久才点点头:“准了。”
他不断告诉自己,自己现在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江宁芸,为了二人更长久的未来。
即便是死,是挫骨扬灰,他也要试试!
几日后。
一大早,秦贺容便出了府往城外的江家陵墓走去。
这些日子他总会去墓前陪陪她,他会想儿时那样慢慢和她说话,纵使不会再有人回应。
只是到了江宁芸墓前,秦贺容扫了眼,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一时也说不上来。
他蹲下身,摆出清酒和江宁芸生前最爱吃的梨花酥。
直到风将纸钱吹至碑后,秦贺容走过去捡,才发现坟边的异样。
他皱起眉,看着脚边湿土,在抬头看了眼坟上青砖,心猛地一沉。
江宁芸的坟被人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