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泽渊回过头看了一眼。
天边升腾起了一些云彩,云彩上有了些光亮,然后逐渐蔓延开来。
此时的沈云眠微张着唇,茶色的瞳孔里映衬着微弱的光芒。
季泽渊端视着眼前的沈云眠,他的目光里再没有万物,只留下沈云眠一个人。
唇边也荡漾着点点笑意,就连眼睛里都染上一抹光。
季泽渊沙哑着声音对她说:“怎么样?这里美吗?”
沈云眠看着眼前的景象,几乎已经呆怔在原地。
偏过头看向季泽渊,喃喃自语道:“这里你从哪里发现的,实在是太美了。”
季泽渊看着雀跃着的沈云眠,眼尾闪过了一丝光彩,他轻笑出声:“喜欢这里吗?”
沈云眠闻言没有再开口,只是点点头。
季泽渊推着沈云眠的轮椅,然后为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良久才开口说:“如果你喜欢这里的话,以后我就常常来带你过来”
说完他的眼底,有些期待的光芒一闪而过。
沈云眠有些诧异的看向季泽渊,眼底有了一点点的欣喜荡漾开来,然后倏忽之间又消散了。
垂眸看向自己的腿,眼底氤氲着淡淡的雾气。
她的目光望着远处已经有些微亮的天边,淡淡开了口说:“不用了”。
闻言季泽渊眼底的期待,终究消散了去。
紧紧抓着沈云眠的手说:“你不是挺喜欢这里的吗?”
然后沉默了片刻,眼睛里有了些许湿意,然后继续说:“不是你说的不要逃避吗?”
沈云眠听完,怔怔的看着他,没有在说一句话。
她想起多年前的自己也曾说过这样的话,没想到季泽渊如今还记得。
而季泽渊看向远处的景色,然后眸光有些微亮,他淡淡开口说:“太阳快要出来了。”
沈云眠也只是点了点头,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心底不由得也染上一丝雀跃和欣喜。
可似是想到了什么,眼尾的光亮淡了些许。
季泽渊就快要属于别人了,而自己再也不能陪着他了。
沈云眠侧过身看着身旁的季泽渊,淡淡的开口:“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
今天的日出特别好看,她很感谢季泽渊在他最后的时光里,给了一次美好的回忆。
若是她能活得久一些就好了,若是没有三年前的那场车祸就好了。
或许自己和季泽渊之间,也不会变成了现在这样。
沉默地转过身去,却余光瞥见季泽渊从车上拿下了一捧花束。
男人站在烟雾缭绕的山顶之上,微弱的阳光给他添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他踏着阳光而来,将手中的花束捧到了沈云眠的面前。
然后轻声的说:“这束玫瑰花送给你,希望你能好好养病。”
说完眼底的光芒越来越盛。
沈云眠看着眼前的玫瑰花陷入了沉思,她没有错过季泽渊眼中浓烈的情意。
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收到玫瑰花了。
可眼前的季泽渊一如六年前的那天一样,手里捧着玫瑰花向她而来。
但他们之间已经再也回不去了,就算回的过去,自己的病也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自己,不要再陷下去了。
沈云眠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然后接过了花束。
第三十章折磨
她看着手中的捧花有些出神,那些粉色的玫瑰花一簇一簇得开着,热烈而阳光。
一抹淡淡的哀伤萦绕在她的心头,它们是多么的阳光,曾经的自己十分喜欢玫瑰花。
因为玫瑰花很像从前的自己。
她低下头轻嗅着手中的花束,若有如无的香气钻入鼻梁。
玫瑰花现在开的多好看,她望着远处烟雾缭绕犹如仙境一样的景色,喟叹出声。
眼前的景色多美,偏过头望向季泽渊的眼睛里有些情意闪过。
季泽渊之于她,也是最难得的一抹景色。
可自己以后再也看不见这些美丽的景色了,也再也看不见季泽渊了,她侧过身子凝望着旁边站着的季泽渊。
他还是自己记忆里欣长挺拔的模样,他有棱有角的下颌线条也是那么熟悉。
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深深印在了自己脑子里。
沈云眠眼眸中有泪光闪烁,她再也陪不了季泽渊多久了。
有了六年的回忆,她已经足够了,她不该奢求太多。
希望他以后有别人的陪伴也能过得很好。
然后她看着远处的景色淡淡道:“我已经不再需要花了。”
季泽渊沉默片刻才开口说:“你值得那些花,它们很适合你。”
季泽渊缓缓牵起沈云眠的手颤声道:“他们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她怔怔看着黎见鄞眼底灼目的光芒,心里有些微末的悸动。
自己多么想伸出手回应他,可是却不能,也无法回应他。
若是回应他了,以后自己不在了,季泽渊该有多难过。
然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那些心动也消散了。
以后就是俞穗陪着他了,而自己不过是一个病重的人罢了,她是一个连明天都没有的人,何谈陪伴呢……
沈云眠踌躇片刻,犹豫道:“谢谢你送我花。”
然后目光移向了远处,似是不忍再去看季泽渊。
爱过的人,不管过了多久,在心里的痕迹依然鲜活。
良久她深吸了一口气说:“也谢谢你今天带我来看这么美的日出。”
她眼尾微红,喃喃道:“可是你就要结婚了,我们以后还是少见面为好。”
季泽渊闻言一愣,什么结婚?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要结婚了?
她为什么会这么问自己?
心里有太多疑问困惑着他,他抓着沈云眠的手问道:“什么结婚?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沈云眠却抽出自己的手,眼眶有泪闪过:“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对我的照顾,也谢谢你为我交的医药费,可我……”
季泽渊却再次攥住了他的手问:“你今天说的这些话到底什么意思?”
沈云眠抽出了自己的手,摇摇头说:“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可就是沈云眠这样拒绝冷淡的态度,刺痛了季泽渊的心。
他的心底犹如被针扎过一般,刺的他疼痛难忍。
他掰过沈云眠的身子,让她直视着自己。
他凝视着沈云眠想要避让的眼睛,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所以你现在是在惩罚我吗?”
他的眼眶渐渐红了:“有什么话,你告诉我,我改就好。”
“可是玫儿,你不要这样折磨我。”
第三十一章那一抹光
沈云眠闻言一愣,眼底上过一丝苦涩的笑容。
惩罚吗?折磨吗?
他居然说自己惩罚他,可这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呢?
似是做出了决定,沈云眠呼出一口浊气,口中喃喃道:“你和俞穗都要结婚了。”
他说完这句话,猛的感觉心口一痛。
是啊,季泽渊很快就要和别人结婚了。
而他们两个人却在此刻看着日出。
沈云眠觉得她讨厌现在的自己,现在的自己和季泽渊做的是什么?
他们背着俞穗出来,然后在这里看日出。
可她又拒绝不了季泽渊的要求,更拒绝不了自己内心深处那点微末的欢喜。
季泽渊此时却一头雾水地问:“是谁告诉你,我要结婚了?”
沈云眠有些不可思议地瞥了季泽渊一眼,然后语气冷淡的说:“那天俞穗不是说要去做婚前体检吗?”
说完这句话的沈云眠,心口犹如被人狠狠揪住,窒息不已。
他们都已经要做婚前检查了,难道还会有什么出入吗?
季泽渊现在却不承认那件事,他现在是把俞穗当什么?亦是把她当成什么?
越想沈云眠的心就越来越冷,冷的她直哆嗦。
季泽渊还想要解释的时候,沈云眠却不想再看见他一眼。
季泽渊见沈云眠神色淡淡,误会越来越深,心下有些焦急。
他抓着沈云眠的手,忍不住说道:“俞穗是要结婚了。”
闻言沈云眠偏过头看向远处的升起的阳光。
现在太阳已经出来了,山顶缭绕着的雾气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点点霞光。
可山顶上还是有些寒意,即便身上已经有些许阳光洒落,可沈云眠仍然觉得,寒凉彻骨。
她的跛脚因为受了点寒,又开始剧烈疼痛了。
她垂眸看向自己打着石膏的腿,麻药已经散去了,取而代之的仍然是彻骨的疼痛。
她打开随身携带着的小包,从中摸出来一个药瓶,仰头就将药物吞了进去。
季泽渊拿过她手中的药瓶,喃喃地念着上面的‘止痛药’几个字。
他心底闪过一抹愧疚,嗫嚅了会,才轻声说道:“腿又疼了銥誮吗?”
沈云眠接过他递过来的药瓶,然后收好,这才点头道:“山上有些冷,受了寒就会疼。”
季泽渊闻言眸底有了些湿意,这点程度的冷风,沈云眠的腿却都受不住。
他推着沈云眠的轮椅,向自己的车走去。
“山上有些冷,我送你回去吧。”
可沈云眠却觉得他在回避着自己的问题,所以才岔开话题。
心里的冷意逐渐蔓延至全身。
上了车沈云眠偏过头看向车窗外,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季泽渊上车发动了引擎,这才注意到车里的低气压。
然后才想起沈云眠之前的问题,然后小声说道:“俞穗确实是要结婚了,只不过不是和我。”
他的话音刚落,沈云眠这才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底有些欢喜荡漾开来。
她紧紧捂住嘴巴,然后唇角微勾,一抹笑容在她的脸上浮现。
然后惴惴不安地说:“你说的是真的吗?”
第三十二章不速之客
季泽渊发动车子疾驰而去,他看着后视镜里的沈云眠说:“当然是真的。”
然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眉眼微挑,有些暗喜的说:“这么说你是不是在吃醋?”
沈云眠侧过了身子不愿再看向他。
沈云眠垂下了头,掩去了自己眼底的那些羞意。
“我没有。”她的语气有些冷淡,可听在季泽渊的耳里,却有些娇嗔。
他目不转睛地开着车,但是勾起的唇角还是泄露了一丝喜意。
“原来你一直在吃俞穗的醋,我和她就只是普通的队员关系。”
沈云眠闻言心里有些东西蔓延生长,她的脑海里回响着季泽渊刚刚说的话。
他说他和俞穗没有结婚,甚至还解释了和俞穗的关系。
沈云眠也不知道自己心底那些高兴从何而来。
但她却不排斥,至少现在的自己很幸福,这样就足够了。
可只要她想到自己的病,心头那点欢喜很快就被压制下去了。
沈云眠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色,有些出神。
如果自己的病能够治好就好了。
可她又想起顾景对自己说的话:“现在这个病还没有可以治疗的方法。”
她侧过身子撇了一眼季泽渊,她真的不想死。
季泽渊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一样,微微用余光瞄了一眼。
然后轻轻笑出声:“怎么了?还看着我?”
沈云眠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垂下了头,掩去了眼底那些悲伤。
季泽渊临时停了车,然后抓着沈云眠的手,凝望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你的腿你不要担心,一定会好起来的。”
沈云眠闻言抬头,她的眼睛直直撞进季泽渊如同漩涡一般的眼神里。
然后眼眶里有泪闪过,她点了点头:“一定会的!”
像是给季泽渊打气,也像是给自己一个希望。
季泽渊得到了回应,眼尾闪过一抹光,然后试探着问道:“以后,我们一起再过来这里看日出,好不好?”
沈云眠闻言从车窗中回过头望了一眼,山间的烟雾已经散去,那里郁郁葱葱一片翠绿,阳光照射某处,发出夺目的光芒。
以后,一定会过来的。
这样想着沈云眠缓缓闭上了眼睛。
很快季泽渊的车子就停在了医院门口。
他扶着沈云眠下车,然后推着她的轮椅回了病房,就看见了一个病房里不速之客。
季泽渊瞥见站在病房里面的尚寒。
然后唇角扯出一片冰冷的笑意:“尚先生怎么有空过来这里?”
尚寒闻言没有接话,他只是走到沈云眠身边然后温柔地说:“住在这里还习惯吗?”
沈云眠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似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季泽渊眸间的戾气升起,他冷冷地说:“沈云眠住在这里一切都好,不劳尚先生关心。”
尚寒没有说话只是转动着手上的尾戒。
良久才沉声说:“这座医院有我们家的股份,算是我的半个医院。”
他顿了一顿,眼底透露着一丝挑衅:“我过来看看病人,这难道也不行吗?”
季泽渊闻言冷笑一声说:“这里没有你要找的病人。”
尚寒很是惊奇地睨了季泽渊一眼,他指着病床上的沈云眠说:“这就是我要过来看的病人。”
第三十三章误会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就剑拔弩张。
就连躺在病床上的沈云眠都察觉出有一丝诡异的气息萦绕在他们之间。
季泽渊将沈云眠扶到了病床上,冷声说:“恐怕她不是你要看的病人,请尚先生出去。”
尚寒却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一般自顾自地说:“作为医院的股东,我来看一下并不需要征得谁的同意。”
说完眼底有寒光一闪即逝。
季泽渊却也丝毫不惧地回望着尚寒说:“是不需要我同意,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底有怒火翻腾:“我现在算是她的家属,尚先生,你可以走了。”
两人之间眼底皆如同电流涌动一般,暗暗较劲。
沈云眠眉头微皱,然后出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气氛:“尚先生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说话的语气相当的冷淡,然而听在尚寒眼里却有些刺耳。
尚寒不明白现在为何他的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不喜欢沈云眠这样冷淡的语气。
然后脱口而出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沈云眠的眉头皱得更深,她淡淡的说:“我对尚先生也谈不上冷淡不冷淡吧。”
尚寒眯起了眼睛,然后放柔了语气说:“不要叫我尚先生。”
他的余光瞥见季泽渊的眼神紧紧的盯着沈云眠,就像是一头猛兽露出了獠牙。
这才朗声大笑说:“我过来找你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
说完睨着季泽渊微沉的脸色,这才开了口:“我不过就是想你了。”
沈云眠闻言喝道:“尚先生这句话还是不要再对我说了,别人听起来会误会。”
尚寒听完只是轻轻的笑了一下:“你说谁会误会,你是在说韩先生么?”
沈云眠闻言却沉默了。
她没有忘记外界对尚寒的传言,他的脾气十分不好。
这种人,她还是少接触为妙。
她想起尚寒所说有方法可以治了,眼底的希冀一闪而过。
随后摇了摇头,尚寒多半只是拿自己寻开心,治疗这种事,外界的医院不可能没有新闻的。
翌日。
沈云眠正坐在床上喝粥,这个时候顾景照例来病房询问病情。
“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沈云眠擦干了唇角的油渍,这才缓缓道:“一切都还好,只是不如原来走的利索了。”
“那就好那就好。”顾景送了一口气。
沈云眠只是淡淡地说:“就算清创了,我也没多少日子了。”
顾景这才反驳道:“谁说的,我的病人必须要治好。”
顾景凝视着沈云眠的眼睛,她现在早已不复平时的灰败了。
他有些欣慰地笑着说:“以前的你一直都拒绝治疗,是韩先生让你有了希望吧。”
沈云眠脸颊有些微红,然后反驳着说:“没有,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一昧的低落不是她以往的作风,而现在一切都在慢慢转好了,她有什么理由继续低沉下去。
顾景站在她身边测量着数据,然后看着上面的数据啧啧称奇:“我曾经说过,积极接受治疗,效果不会很差。”
他将仪器拿到了沈云眠跟前,他指着上面的数字说:“你的术后良好,继续加油。”
沈云眠闻言感激地抬眸看去:“谢谢顾医生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实在是麻烦你了。”
可顾景站在她身侧,握了握拳然后又再度松开拳头,眼底闪烁着犹豫。
沈云眠出声询问道:“顾医生还有什么事吗?”
顾景踌躇片刻这才说:“你的病有办法可以治了。”
沈云眠闻言,眼底有泪花闪过,她的唇角掠过一抹笑容:“顾医生,是真的吗?”
自己有救了!
她可以远远的看着季泽渊了,也可以去看他在赛场上驰骋的比赛了。
顾景看着沈云眠眼里喜悦的光芒,一颗心却犹如火在烧一般。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嗫嚅了会才说:“只是现在这个关键技术的持有人在尚家,而尚寒同意提供技术的要求是要你过去。”
沈云眠闻言一颗心也掉进了谷底。
刚才她还在未可以治好而开心,而现在却犹如当头棒喝一般。
怎么办?
她真的要过去吗?
沈云眠的心里矛盾极了,过去一趟虽然可能治好自己的病,但同时危险却离自己很近了。
如果依譁她不去的话,明明知道自己能够被治好,却眼睁睁地看着机会从指尖溜走。
沈云眠这才想起尚寒上次临走时对她说的:“你会过来找我的。”
当时的语气那样的笃定,那时她还很奇怪,可现在看来,尚寒是笃定她不会放弃活着的希望。
她苦涩一笑:“非去不可吗?”
顾景沉吟一会才犹豫道:“你不能放弃这个绝佳的好机会。”
沈云眠眼底有泪闪过,她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
沈云眠按照顾景所说的,在病房里等了片刻。
然后就看见一脸春风满面的尚寒带着手下人进来了。
“我知道你会答应的。”
第三十六章山海湾
沈云眠只是沉声说:“希望尚先生遵守诺言。”
尚寒闻言似笑非笑地说道:“我自然会遵守和你的诺言,你放心,技术的话,今天之后我会交给顾景。”
他转动着手上的尾戒,然后打开了车门,把沈云眠扶到了车上,再温柔地为她系上安全带。
虽然尚寒的举动温柔又得体,可沈云眠却仍然觉得头皮发麻。
沈云眠侧目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心底却不由得害怕起来。
她强装镇定道:“我们是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