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完了红酒,又有几位老总拿出了自己存在这里的白酒。
酒过三巡,包厢里热闹了不少。
等孟琼回来的时候,台长已经被灌醉了,脸上浮现出中年人醉酒的醺态,拉着孟琼让她继续给几位老总打圈。
喻成担心孟琼的胃,便主动上前替她挡酒,一盅接一盅,喉头辛辣,胃里一阵火烧。
但白酒跟红酒可不一样,劲大,几杯下肚,人瞬间就醉了。
孟琼有些担心。
喻成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表示自己没关系。
服务生推开门,沈逢西慢条斯理走进来,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扫过,声音不紧不慢,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审视和压迫:“替酒,哪有只替一杯的道理。”
台长闻言喉咙一紧,感觉瞬间清醒了。
沈逢西都发话了,旁人谁还看不懂这里面的门道,换了副嘴脸应和道:“是啊,喻导,替酒可以,但规矩可都是替一罚三,你还得再多赔几杯。”
孟琼细眉微蹙,还不等她说话,就被喻成伸手挡住,摇摇晃晃了几下,费劲扶稳椅背才能站稳,抬头看向坐到主座上的男人。
“是我年轻考虑不周,那就,多谢沈总的提醒。”
视线缓缓撞上。
这个男孩眼底带着挑衅和不服输的硬,又醉醺醺灌下去杯白酒,像是在和他宣战。
沈逢西面色平静,也没动作。
他不说话,喻成就得接着喝,强撑着将剩下那几杯酒一杯杯灌下,人已经被酒精麻痹,手却还是机械举着杯子往喉咙灌,在不知道喝到第多少杯后,被孟琼拦住。
“别喝了,赔酒不是让你拿命来赔的。”
孟琼把杯子放在桌上,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沈总,我们喻导好像没有哪里得罪过您,他还小,如果有什么不满,您可以和我说,我向您道歉。但是,您这么对待我们北城电视台的人,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一字一顿,将话讲得很清晰。
往常温淡如水的声音在这一刻依旧平稳,甚至平稳得有些过头。
整个包厢里寂静无声。
在人前向来圆润得体的孟导演,无论被降面子到如何地步,也能依旧面不改色笑着陪酒,而如今,竟然会为了其他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火向沈逢西。
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台长正犹豫着如何开口缓解气氛。
“孟导演想多了。”沈逢西神色淡漠,眼里没一点情绪,看着朝自己质问的妻子,沉默几秒,说,“我还不至于和一个小导演计较。”
一个小导演?
孟琼只是在想,她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能被所有人低看的小导演。
“最好是我想多了。”
孟琼临走前,还是朝几位老总礼貌道了个别,然后搀扶着喻成离开。
她走后,场内极其尴尬,没一个人出声,就连台长都干巴巴站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几位老总自然也吃不下去饭了,都零零散散借故离开。
我们喻导。
他还小。
这些词,可真够刺耳的。
沈逢西面无表情,眸色深邃。
等他披着大衣走到门外时,夜色已经浓重得可怕,漆黑一片,司机在车旁等候,而他视线则落在旁边那辆眼熟的黑色卡宴上。
男孩喝得醉醺醺,靠在车旁边,手里还抓着个已经被捏扁的矿泉水瓶。
孟琼在他身边轻声,问:“好些了吗?”
“嗯。”喻成揉了揉眉心,缓了好一会儿才哑声。
“对不起……琼琼。”
他时常在想,如果自己能再有出息一点就好了,这样,也就不会每次眼睁睁看着孟琼受委屈,却别无他法。
“胡说什么呢,明明是我该谢你。”
孟琼轻声安抚,要是没有喻成,她或许根本走不到今天,他明明有很多次可以再升职的机会,却每次拒绝,理由就是他还年轻,还需要再多历练两年。
但其实,她都明白的。
陪代驾司机扶着他坐上了车后座,孟琼刚要打开前门上车,尖锐的喇叭声就从不远处响起,是沈逢西的车,开着前照灯,刺得人眼有些恍。
“上车。”
孟琼没说话。
他又重复一遍:“上车。”
沈逢西就长着一张让人觉得贵气的脸,骨骼感极强,锋利且凌厉,后座车顶的昏黄的灯光在眼睫处拓下一层阴影,眼底是沉寂的冷淡,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压迫感。
“孟琼,别忘了你自己是谁。”
又是这句话。
如同魔咒一般。
在提醒她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沈氏总裁的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了一个别的男人折了丈夫的面子,传出去,只会让大家脸上都挂不住。
可孟琼忽然真的什么都不想管了。
“我从来都只是我自己。”
她不想再在意那些人的眼光,不想扛起这个身份,她只想做她自己。
孟琼站在原地安静片刻,身心双重疲惫下,导致她的声音很轻:“夜深了,烦请沈总行个方便,替我的车让道。”
“至少现在你我还是夫妻关系。”沈逢西今天像是用尽了一辈子的耐心,“当着我的面跟别的男人走,你好本事。”
或许声音里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较量欲。
“他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沈逢西脸上依旧是冷淡的平静,声音却已经不再如刚才那样毫无情绪,语气在逐渐加重,甚至变沉。
重要到三番两次都把他比下去,重要到甚至不惜要和他离婚。
夜色黑漆漆,像是被一团黑雾笼罩着,密不透风,压得人喘不过气。
直到孟琼当着他的面拨通了一个电话。
那头“嘟嘟”响了几声,才终于被接通,里面冒出些试探的女声:“孟琼姐?”
“许**现在方便吗?”孟琼把地址报了出来,道,“沈总喝多了,他说,恰好缺一个照顾的人。”
沈逢西的眸色瞬间冷了下来。
孟琼没再和他说一句话,挂断电话后便上车了,交代司机倒车拐弯。
他不让道,她就绕道走。
车子从另一个方向转弯,疾驰而去,顺着冲过去的风声还隐约听到了她温柔的声线:“先忍忍,等到了楼下我叫你。”
声音轻轻的,和沈逢西记忆里那个温柔的姑娘重合。
其实她也曾从背后揽住他烂醉如泥的身体,去蹭他的颈窝,从没有一丝埋怨和抱怨,只会心疼地说:“怎么又喝这么多酒?难受吗?”
那年少年闭着眼轻笑:“赢了冠军嘛,高兴。”
孟琼无奈,扛着他身子的大半重量往沙发上带,奈何少年一喝多了就喜欢黏着她,搂着她的腰不放,撒娇叫老婆。
孟琼被黏得没办法,只能任由他亲。
那些温热的触感和女孩清甜的呼吸好像就在面前。
这是沈逢西今天第三次看着孟琼带着别的男人从他身边离开,忽然感受到胸口涌上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酸胀感。
明明只有一点,却如同星星火势,逐渐将他整个人包围,这场情绪来得太快太猛,让人有些把控不住。
她对他太冷漠了。
那些疏离的语气,干脆地转身,一切的一切都让他觉得这个温柔如水的妻子在离他越来越远。
深夜的北城雾气浓重,车雾灯明晃晃照着,才能勉强照见前方的路段,那辆黑色卡宴恰巧和他同行,一直就在正前方缓慢行驶。
从这个角度看去,能看见车后座的男女靠得很近,头快要挨到一起。
沈逢西视线冷得发硬,拿了支烟出来,单手拢着点上,微弱的火光忽明忽暗,车子行驶,被窗外的风一吹,更暗了两分。
他的眸色比今晚夜要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