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沉了一下午。
下班时,突然下起了大雨,艳红的男人冒着大雨穿着蓑衣来接她,二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艳红把自己新买的发卡激动地展示给他看的时候,她的男人一脸宠溺又无奈的表情,根本不是平日里艳红嫌弃的那个样子。
若是换了李俊宇呢?
施雪想象不出来。
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离开,施雪坐在柜台上,静静地看着屋外连成线的雨,淅淅沥沥的,莫名让人平静。
李俊宇就是这个时候撑着伞进来的。
他步伐匆匆,很是着急,施雪心跳蓦地漏掉一拍。
他是来接她的吗?
上辈子不管刮风下雨,她从来是一个人回家。
李俊宇“嘭”地一下将伞扔到了地上。
他猩红着眼全是怒气,在施雪的错愕神情中来到了柜台前。
施雪的美好幻想咻咻破灭,不解道:“你怎么了?”
突然间这么大火气?
李俊宇眸子一竖,提高声调:“施雪,我是真的没想到你这恶毒,把苏梦玲的孩子气掉了,这下你满意了吗?”
屋外,响起闷雷,头顶上熏黄了的灯泡跟着风摇晃。
炸的施雪头皮发麻,她满脸都写着不解:“你说什么?”
苏梦玲的孩子掉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早晨她明明还好好的,得意地挑衅。
李俊宇怒不可遏:“你自己好好想想做了什么!早知道会这样,我该直接跟你离婚!”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离婚协议,拍在了玻璃柜台上:“离,马上离!”
施雪委屈至极,她的眼泪忍不住往外冒:“离婚可以,我是很气愤苏梦玲的行为,但我没有害她……”
李俊宇直接转身,伞也没拿,头也不回地跨出门,走进雨幕里。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施雪心头钝痛不已。
为什么,他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她真想好聚好散,不做他们之间的阻碍的,苏梦玲为什么要陷害她?
看着屋外的大雨,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可以和李俊宇离婚,但也不能不清不楚地背黑锅。
拿上伞,关了供销社的门,施雪迎着瓢泼大雨往医院走。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施雪疾步走在路上的时候,雨像是泼下来一般,越下越大,伞不停被掀翻。
她全身淋地湿透,雨水模糊了眼睛,差点看不清前方的路。
再下一个坡,就到医院了。
忽然一阵疾风吹来,雨伞脱了手,施雪低呼追了两步,踩到了石子。
身形不稳,她往坡下栽了下去,滚到了马路牙子上。
单薄的身体挨着石墩子,小腹一阵绞痛,痛得她佝偻了起来。
一抹鲜红从她身下汨汨流出……
大风大雨的天,街道空无一人,只有倒灌的雨重重地砸在她身上。
她的孩子被带走了。
再醒来,施雪已经身在娘家。
堪堪睁眼,就听见了爸爸的骂声:“连个孩子都留不住,大风大雨的天往外跑,真是疯了!”7
从他们依稀的对话中,施雪听明白了。
她是被从录像厅出来的施宸,从路上捡回来的。
施雪颤抖的手落到了原本就平坦的小腹上,闭上眼眼泪滑落眼角:“孩子,来世投胎找个好妈妈……”
高烧加上惊悸过度,施雪在床上躺了五天下不来床。
这五天里,李俊宇,一次都没来过。
李家也没有来人。
施雪心死如灰。
两天后,是未出世孩子的头七。
趁着家里人都不在,施雪下了床,买了些纸钱去了江边。
她要送孩子一程,让他下辈子投胎顺顺利利,别再碰上她这样命苦的妈妈。
护不住自己,更护不住他。
江边的风,吹走了满地的香灰,施雪望着粼粼的江面,泪水不知不觉爬满脸颊。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糖,小心翼翼地捧着,举起对着空气开口:“宝宝你吃块糖,你安安心心的走……”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严肃的呵斥。
“施雪,我们是安乡投机倒把管理办的,接到群众举报,你倒卖糖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施雪错愕转头,看到警察,忙辩驳道:“你们是不是弄错人了?”
似是料到她会这么说,其中一个警察拿出一枚眼熟的布包:“这是从供销社你柜子里搜出来的糖票还有钱,板上钉钉的事!你好好看看!”
施雪定睛一看,这布包是那天艳红存在她那儿的,她根本没打开看过,更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霎时百口难辩,她涨红了脸:“不是这样的……”
她着急起身,眼前突然一黑,直挺挺倒向身后滔滔江水,一头栽下。
“砰”地一声,她撞到了什么,脑袋好像开裂了一般,好痛。
冰冷的江水,往鼻子、眼睛、耳朵里灌,她用不上一丝气力,碧蓝的天空离她越来越远了,她的嘴角却勾起了淡淡笑意……
一周后,李俊宇从京城接回了从苏联进的轧钢机,东西一放就回家了。
这半个月,他想了很多,那天是他太冲动。
苏梦玲是在他院门外摔倒的,说是施雪推的。
送到医院又说子宫破裂大出血下了病危通知书,他吓掉了半条命。
当天晚上守到苏梦玲出了手术室,又接到去京城接轧钢机的通知。
所有事都赶到一块去了。
李俊宇加快了踩单车的速度,车子往院子里一放,就进了屋。
还没推门,就听见苏梦玲打着哭腔说:“伯母,我和俊宇的孩子就这么没了,我对不起您……”
李母立马接话安慰:“你人没事就好!你还年轻能生,施雪害了你也遭报应掉了孩子,你别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