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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发表时间: 2023-01-18 10:31:04

第6章

光禄寺管文武百官的朝食与皇家宴会,每日所用鸡、鸭、鱼、肉等皆有定例,一早送来,庖厨们变换花样做,伙食水准远比其他衙门高得多。

今日,穆与棠被何玉生带到了公厨,大开眼界!

公厅像个大酒楼,足以容纳几百人进食,桌椅板凳一应俱全。

靠着墙角有个泛着通红火光的大烤炉,烤炉里挂着各种各样的烤物,像烤鸭、烤鹅、烤活鹌鹑、烤羊腿等,众人想吃什么,端个大海碗,叫庖厨拿就成。

在另一个墙角,有一口装满猪油的大油锅,厨娘将扭成粗辫子撒了黑芝麻的细条状面食扔进油锅,渐渐变得金黄,散发出炸制食物的香味。有人就爱吃刚出锅最香的那一口,便眼巴巴地站在油锅旁边等,丝毫不怕时不时迸出的油星。

另外,公厅里摆着长长的案板,放着一盆盆早已做好的美味佳肴:有生吃的凤凰胎、五生盘、丁子香淋鱼脍;有烤好的曼陀样夹饼、炸响铃;有甜口的玉露团、甜雪;有腌腊风干的通花软牛肠、同心生结脯、羊皮花丝,还有更为复杂的冷修羊、汤峪绣丸、遍地锦装鳖以及御黄王母饭。

何玉生去雅间给穆与棠单独拿了两个青瓷碗与一双银筷子,“穆司酝,你想吃什么,我帮你盛。”

“何少卿,还是我自己来吧。”穆与棠接过碗,舀了一勺冷修羊与汤峪绣丸。

何玉生从未看过谁饭量如此小,不禁有些心疼怕她吃不饱,“穆司酝,你只吃这么一点菜?”

“何少卿,我想再吃点波棱菜或白秋葵之类的蔬菜。”

何玉生环顾一圈,确实没有这些绿叶蔬菜,便问厨娘:“今儿没做蔬菜?”

“何少卿,今儿有白秋葵,给您放在雅间了。”

“既是如此,穆司酝,你便同我去雅间吃。”

何玉生替她盛了一碗胡麻饭,便推开雅间的门,邀她坐下。

在公厅里排排坐的众人,吃得满嘴流油,瞅着雅间的门关上了,立刻开始议论纷纷。

“那小娘子扮作男装,模样怪俊俏的,也不知是哪来的,跟何少卿啥关系?”

有些知晓内情的,便把穆与棠从内廷来良酝署帮忙的事讲了出来。

“小娘子来良酝署帮忙,那良酝署那一帮酒鬼能饱眼福了。”

“穿得那么严严实实,能饱什么眼福?除非她换上舞衣,左旋右旋不知疲惫地跳一曲胡旋舞,让我们骨头都酥了,那还还不多!”

徐承嗣用筷子敲了敲桌子,“你们这帮人,哪个没见过女人?没见何少卿还对她礼让三分,你们在背后如此肖想不该想的事,讨打么?”

“想想而已,又不犯王法。”

“就是,徐监事上午跟胡姬呆了一上午,恐怕早就心猿意马了。”

“放你娘的狗屁!我这么大年纪,都能当人家爹了,还能有啥想法?”徐承嗣摔了一个碗,气呼呼地走了。

“徐监事,你别走啊!饭还没吃完呢,犯得着发这么大的火么?”

“拿一个胡姬打趣而已,又不是他亲女儿,装什么呢!”

虽然雅间的门关上了,窗户却是开的,穆与棠耳尖,早听到公厅里的众人都在议论她,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数着饭粒吃进嘴,却咽不下去。

何玉生柔声安慰道:“穆司酝,这些男人都粗俗得很,比不得宫里都是斯文人,还请你别见怪。”

穆与棠能怪谁?她能出去对着众人破口大骂么?

她就不该为了出宫省那点银子,来讨罪受!

思及此,她鼻子发酸,眼泪无声地掉了下来。

何玉生听见她吸鼻子的动静,转头一看,她竟哭了!这群嘴上没把门的,以为进了雅间,人家就成聋子了,想怎么编排就怎么编排么?

他本不想摆官架子,但忍不住了!

雅间的门嘎吱一下开了,动静太小,众人正说得起劲,压根没留意到。

“何少卿带胡姬单独在雅间,也不知干点什么事呢。”

“孤男孤女,想干什么......”

“我们除了吃饭,还能干什么事?”何玉生脸色铁青,高声斥道。

霎时,公厅里几百号人闭了嘴,鸦雀无声。

“平素你们开什么玩笑,说什么荤话,何某充耳不闻,可今天,你们开我和穆司酝的玩笑,忒过分了!你们有没有想过为啥要穆司酝来帮忙?”

没人敢搭话。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光禄寺要是没办好圣人交代的差事,你们还想吃香的喝辣的?要是你们能把说荤话开玩笑一半的功夫,花在正事上,光禄寺也不至于沦落到求助于内廷的地步!”

“何少卿,讲得好!”

瑞亲王李宥踱步入了公厅,拍手叫好。

何玉生当众训斥属下们,被瑞亲王看见,有些难为情,强扯出笑意,“瑞亲王,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四兄为即将到来的弄璋之喜而高兴,把主持赐宴和洗三礼等诸事交给我管。何少卿,你晓得我一向是不管事的,此番承蒙四兄抬爱,少不得要为四兄和四嫂尽力而为。因此,我来问问你赐宴的事,晚些再去礼部讨教。”

何玉生一听是正事,正正经经地回道:“瑞亲王,本朝赐宴皆有定例,有些事我怕记得不太清,得取律疏来。要不您跟我一起去厅房,详细议议?”

“我没在宫里用膳,这会儿有些饿,不如边吃边说。”

“既是这样,请瑞亲王雅间就坐,我请庖厨做几道好菜。”

“先来一道冷修羊。”李宥吩咐完,迈步走进雅间。

雅间里摆着一张黄花梨木大圆桌,可供十人入座,八副碗筷没动过。穆与棠趴在桌上,后背一耸一耸的,低声呜咽着。

面对大郎那般刁难都没哭,怎来光禄寺干了半天活反而哭了?

李宥重重地咳了两声,拉开她对面座位的交椅,坦然坐下。

穆与棠听到动静,睁着模糊的泪眼依稀看见是瑞亲王,赶紧低头用帕子擦了泪,再度拿起筷子,闷声吃饭。

“你哭了。”

穆与棠尴尬至极,不知道如何接话。

“你该拿出对大郎的态度,对付一切,不要软弱。”

她不是软弱,只是觉得委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