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萧济时还是满脸疲惫地进了我的屋内。
看来他整晚都没怎么睡,胡茬已经爬满了下巴。
他坐在我的身旁,却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济时?】
他哑着嗓子开口:【阿玄,我······】
他还是开不了口,因为与我相处的这一年时光,对现在的他来说,也是甜蜜如砒霜。
他知恩图报的长处,此刻却成了他做出决定的桎梏。
而我,已经替他做好了决定。
【济时,我们离婚吧。】
他抬起发青的眼皮,眼眶泛红。
我又学着昨晚姐姐吩咐的话,同他道:【如果你怕这么一闹丢了面子,你可以悄悄将我换成姐姐。】
【毕竟我俩长得基本没什么差别,不是亲近的人,很难分出。】
【我,就做回我自己。】
做回了沈玄歌。
他默默点头,同意了我的选择。
然后无言地向门外走去,他这一转身,就直接和我俩共同的回忆还有夫妻身份道了别。
我目送他离开,心里却也生出了希望他反悔的念头,我希望他停下,转身同我说刚刚的都不作数。
他确实如我希冀的那般停下了,转过身来。
但他脱口而出的却是:【阿玄,你还欠我一个道歉。】
我垂眸:【对不起。】
这句,其实是对我自己说的。
对不起,刚刚爬出泥潭的自己,又张牙舞爪的跌落了回去。
姐姐沈玄艺很快地就适应了少帅夫人的角色。
她比我厉害,满肚子的诗书文学和新思想,经常和萧济时在客厅中聊得火热,萧济时则再也不登我的房门,将我遗忘在这座洋楼里。
之前对我不屑一顾的官家太太小姐们,也接连登门拜访起来。
她们说:【少帅夫人,您就和换了个人似的,伶牙俐齿,仪态大方。那张巧嘴,就算大帅来了都说不过您。】
姐姐笑的眉眼生风,好不明媚。
她十分享受这些富家太太们的阿谀奉承,转而私下里又会抨击她们只会打牌聊天,没有一点内涵。
比不得她。
也有些不识脸色的年轻小姐们,会戳到姐姐的痛楚,让她面子上些许的挂不住。
【听说夫人原来在歌舞厅唱曲儿来着,嗓子灵雅动听,我的哥哥还经常去看你呢。】
她听到这话,端着咖啡杯的手便会有些不稳当。
重重地放到茶几上。
【都是瞎编乱造,那报社的记者们都瞎了狗眼,连个正主都分不清。】
【唱曲的是我的孪生妹妹沈玄歌,不是我。】
小姐们不甘于被反驳,继续道:【我记得她的艺名叫沈艺来着。不是夫人您的名字吗?】
姐姐瞥了她一眼,继续端起那杯咖啡吹着气啜引:【那是她冒用了我的名字。】
小姐们恍然大悟:【那你这个妹妹可真坏。】
她则无言轻笑以示同意。
我藏在门后,将屋中所言听了个干净。
我只是努力在硝烟弥漫,动荡不安的世界中生存。
我做娼妓,做歌女,却不曾伤害过任何人,仅仅是为了活下去。
仅仅是出于仅存的一点点的自尊心,占用了姐姐的身份。
她们便将我归入【坏】字当中。
我咬着唇,沁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