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深情厚爱
我死后，他逢人便说我是他最爱的人。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
我和他在一起的那十年，
他嘴里念叨的名字叫宋嫣然。
我死了，他又对着我的骨灰痛哭流涕，
可是有什么用呢，我又听不到了。
01
顾言之和宋嫣然的婚礼定在了金秋十月一日。
秋天，一切都瓜熟蒂落的日子。
而我，注定无法亲眼目睹这一切。
因为，我已经死在了七天前。
也许是上天怜悯我，让我死后还能亲眼看看自己心爱男人的婚礼。
只是可惜，新娘不是我。
当新娘挽着父亲的手出现在大堂的时候，所有人都朝他们投去惊艳又羡慕的眼神。
婚礼的经典音乐回响在每个人的耳边，众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大堂的大门再次打开，
我的父亲，遵照我的遗嘱，带着【我】出席了婚礼。
父亲神色庄重，眼里除了脚下的路，再没有其他。
也许此刻在他心里，他只是作为父亲在完成女儿的心愿，并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
但是其他人显然并不是这么想的，宾客们面对我父亲抱着骨灰盒的出现显然颇有意见。
不少人选择了直接捂住眼睛不看这一切。
唯独新娘不可以装缩头乌龟。
我无依无靠地飘在空中，看着众人有趣的行为，差点忍不住要喊一声痛快。
你抢了我男人，我就毁掉你婚礼。
我把新娘铁青的脸色看在眼里，又转过去看顾言之。
他看到我父亲，先是愕然，再看到他手里的骨灰盒，整个人是震惊的，显然对我的离去毫不知情。
他双手颤抖，把新娘的手和鲜花都甩落，然后跌跌撞撞地奔向我的父亲。
[言湘！]
他跑到我父亲面前，抱着我的骨灰盒，哭得泪流不止。
父亲就这么静静地抱着，不发一言。
哭了一会，顾言之红着眼抬起头问道：
[言湘是怎么死的。]
父亲木木地回答道：[癌症晚期。]
顾言之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呆愣在原地。
我想，他一定是想起了我和他说过的话。
[言之，我快要死了。]
02
整个大院都知道，我和顾言之是青梅竹马。
在我还小的时候，大家就喜欢拿我作笑话：
[沈言湘跟屁虫，顾言之不要脸的跟屁虫。]
在大多数女孩都扎堆一起玩跳绳的时候，我死皮赖脸地跟在顾言之身后挖泥鳅。
男孩子们都嫌弃我手脚慢，捉不住，只有顾言之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地教我，还把他捉到的给我，假装是我逮到的。
我就跟屁虫一样，跟了顾言之十几年。
直到后来上了大学，顾言之的眼里出现了一个叫宋嫣然的女生。
宋嫣然和其他女生都不一样，大家管她叫女神。
女神高冷，不喜欢笑。
男孩子间有一种奇怪的攀比心理，你做不到的事情，我能做到，我就是比你厉害。
有时候甚至都不需要奖杯，众人的大拇指就是最好的奖品。
那天下午，我安静地混在他们中间，听着他们说：
[你们有谁见过宋嫣然笑吗？]
[别说了，整天垮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cos冰山呢。]
[我要是能逗她笑，你们怎么说？]
不知道是谁先发出这个提议，众人纷纷发出嘘声。
[不可能，你要是逗笑她，我给你跪下磕头。]
[对，宋嫣然可是号称千年冰山的。]
我看着顾言之跃跃欲试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可能要糟糕了。
他从来没有对一件事这么感兴趣过，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
后来我听别人说，这大概就是，越是自己往上凑的，越显得掉价，而越是得不到，越是勾人。
03
顾言之和宋嫣然的婚礼，最终以新郎捧着骨灰盒离去而告终，
只留下新娘在台上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
我飘着跟在顾言之身后，在走出礼堂前，我回头看了一眼宋嫣然，她被父母和宾客团团围绕，她虽然跌落在地，却依然饱受宠爱。
我讽刺地笑了笑，转身不再看她。
顾言之跟着我父亲出席了我的葬礼，和他热闹的婚礼不一样，我的葬礼来的人寥寥无几。
父亲把他引到我的堂前，就选择沉默地站在一边，不理会顾言之的痛哭落泪，也看不见其他人异样的目光。
顾言之小心地把我的骨灰盒放在地上，忍着泪望向父亲：
[她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父亲面无表情的脸扯出一抹嘲笑：
[言湘病重的那天，她怎么打你的电话都是不在服务区。]
[打你秘书的电话，她说你和宋嫣然去了北极看极光。]
[当真是好浪漫啊顾总。]
父亲的话带着满满的嘲讽，把顾言之虚伪的脸按在地上狠狠地摩擦。
来参礼的宾客中，有认识顾言之的，突然惊呼出声：
[这不就是把沈言湘当狗的顾言之吗，他怎么来了。]
此话一出，父亲和顾言之的脸都变了。
父亲恨得咬牙切齿，顾言之则是一脸后悔莫及。
我在无人的空中游荡着，心口空荡荡的感觉。
父亲恨恨地说道：[言湘临死前，最想见的人，还是你！]
这话给顾言之上了最后一块砝码，他终于忍不住在我的灵堂痛哭出声。
我一脸麻木地看着，人死后才开始后悔，表演给自己看还是给鬼看？
03
毕业后，我进了顾氏的企业当顾言之的秘书。
上班的第一天，我就告诉所有人，顾言之不但是我的老板，还是我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顾言之，乐意给他当哈巴狗伺候他，任他打任他骂。
大家很快就达成了一个共识，顾言之不高兴了，赶紧打电话给沈秘书，沈秘书挨一顿骂，大家就有好日子过了。
所有人都以为，顾言之是天生脾气坏，只有我知道，不是的，他只是心情不好。
再没有人能让他心情好了。
宋嫣然一毕业就和他提了分手，转身就拿着出国留学的名额走了。
那天之后，顾言之对我就没有了好脸色。
他费尽心机追到的女朋友，他恩恩爱爱了整个大学时期的女朋友，因为我，和他提出了分手。
他怎么可能不恨我。
宋嫣然可能本来还对是否要选择出国留学犹豫，但当她看到，我在毕业典礼上，趁着送花的机会，在台上亲了一口顾言之，
分手就成了这段感情的唯一结果。
众人在台下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像海浪一样，把她从顾言之身边推开。
宋嫣然是高傲的，接受顾言之的追求是因为他和她一样足够优秀，
和顾言之分手同样也是因为高傲，她不允许顾言之先提出分手，所以她先给顾言之下达了分手指令。
毕业典礼结束后，顾言之把我一拳打倒在地上，质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笑道：[我说只是大冒险你信吗？]
当然不信，这么拙劣的谎言连我自己都不信。
我只是想，哪怕是藏在地下通道里的老鼠，也有上岸呼吸的一天，我不见天日的暗恋，稍稍冒一点头也没关系的吧。
但是对顾言之来说，他的心在那一天就已经死掉了。
04
狼狈的婚礼之后，宋嫣然的娘家率先提出了要退婚。
彼时的顾言之正抱着我和他唯一的合照在发呆，面对他们的话毫无反应。
宋嫣然原来正缩在妈妈的怀里暗暗啜泣，看着顾言之失神的样子，怒上心头，挣脱她妈妈的怀抱，冲上去把顾言之怀里的照片狠狠摔在了地上。
[你这幅样子给谁看呀！]
[把她当狗使唤的人是你，在我们面前表演一往情深的也是你！]
[是不是我死了，你才会想起，你爱的是我？!]
顾言之面对宋嫣然的指责，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默默捡起被摔落在地的照片，
他用手轻轻擦去表面的灰尘，轻声说道：
[你们吵到言湘休息了。]
全然不把宋嫣然的崩溃放在眼里。
宋嫣然当场发疯了，她把顾言之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砸完还过瘾，桌子上还有一个烟灰缸，
宋嫣然拿起烟灰缸，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意：
[你那么爱她，去陪她呀！]
手起缸落，屋子里响起众人的尖叫声和慌乱的报警声。
顾言之躺在地上，我飞到他的眼前，细致地观察他到底死了没有，
被砸得满地血的他，精神有点恍惚，好像能看到我似的，
他对着我笑了，和以往微笑的样子都不一样，
有怀念有想念还有愧疚，
他说：[言湘，你来啦。]
我一度怀疑他真的能看到我，但是我拼命在他眼前挥手示意，他都毫无反应，我才确认，顾言之好像被砸傻了。
05
当沈言之秘书的第四年，他难得邀请我一起吃晚饭。
四年来，我第一次早退了，早早地回家洗澡换衣服化妆，只是想给他呈现最美的一面，
虽然我什么样子他都见过，
但总归意义不一样的。
我踩着点到的餐厅，只为了我为数不多的一点矜持。
但是顾言之似乎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他不停地看表，手指也不安地在桌子上敲击着，
这个动作我只在他做出动辄上百万地生意决策时看到过。
我站在他面前，不好意思地挽了挽额边的头发，
[言之，等很久了吗？]
见我终于出现，顾言之松了一口气，他先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里露出赞赏的神色，
然后拉开椅子引我坐下。
我紧紧捉着手提包，小心地打量着他的神色。
他今天的心情看起来比谈妥了上亿的生意还要开心，那我公布的那个消息应该只会让他更开心吧？
[言之，我想告诉你...]
[言湘，她回来了。]
我和顾言之同时开口。
顾言之的话让我瞬间倒吸一口凉气，我知道她说的是谁，只有宋嫣然的名字在他嘴里才会以她为代替。
她回来了，抛弃他四年后，又空降他身边了。
顾言之疑惑地看着我，示意我继续往下说。
我勉强稳住心神，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检查单。
顾言之随意地打开一看，顿时愣住，他看向我，
[什么时候的事？]
我害羞地低下头：[那天你喝多了，是我扶你回房间的。]
顾言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把检查单折叠起来，凑到烛光下，白纸一点点被点燃，随后化为灰烬。
[补偿我会让人转到你的卡上。]
[解决它吧，不要让嫣然知道。]
说着他站起身来就要走。
我怎么也没想到，从小到大的情谊加上这四年的相知相伴，顾言之在得知消息后，他的第一反应是要做掉它？
他用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就判处了一个无辜的小生命死亡徒刑。
我不服，伸手拉住他离去的身影，他低下头来看我。
我憋着泪抬头：[真的不能留下吗？]
[我会是最好的妈妈。]
他神色淡漠地甩开我的手，
[我孩子的妈妈姓宋，现在她回来了。]
我呜咽出声，他冷漠离去。
那晚的风，真的好大，大到把所有的喧嚣都甩在了脑后，
我开着烈焰摩托在无人的街上狂奔的时候，真的很想一脚油门踩到底，就此结束两个人的生命，
但是风也吹过我的肚子，却那般温柔，让我又舍不得了。
烈焰停下来的时候，和我一起狂奔的车友都在疯狂骂我，说我是不是不要命了，在区里开这么快。
我摸了摸烈焰的车头，说道：[以后都不开了。]
[我有更好玩的玩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