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爸妈说,他们只是她的养父和养母。
至于她的亲生父母是谁,不知道。
后半段文字里,养父母一直在表达歉意,每一句都是涵盖真心实意的道歉,也不知道在道什么歉。
叶枕眠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几分钟前,她刚得知自己成为孤儿。
看完这封信,养父母又告诉她,她其实一直都是孤儿。
活了二十个年头,从千金小姐,薄家的少奶奶,变成孤儿,罪犯。
人生在一夕之间跌入低谷,总不能还有更惨的等着她吧?
她失笑摇头,将盒子收好,麻木得没了眼泪,只有无尽凄凉与悲催。
遗物盒子她交给了这里最好说话的狱警,请求帮忙保管。
哪怕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她也不能带到监狱寝室去,那几个疯女人会抢。
深夜。
辗转难眠。
叶枕眠背靠着墙,胳膊圈着膝盖,坐在寝室小厕所里,蜷缩着睡觉。
脚上一根布条绳拴住她,和对面的小洗手台连在一起,冷白细嫩的脚踝被磨出一圈狰狞的红痕。
每到晚上,她的活动范围只有这间小厕所。
砰砰砰——!
是狱警拿着电棍在铁门上敲击的声音。
“1458呢?”
“1458出来一趟,有人探监。”
叶枕眠迷迷糊糊醒来,脚上的布条绳被取下。
同寝室的几个女人小声的窃窃私语。
“大深夜的,怎么可能有人探监。”
“估计是她又得罪头子了呗,借口带出去,要关小黑屋咯。”
“你们猜这次会关几天?”
“最少三天!”
“……”
叶枕眠自动屏蔽了那些幸灾乐祸的声音,踉跄着跟上狱警。
路上,她问:“我今天没犯错,为什么要关我?”
“是探监。”
哪家的监狱会深夜安排探监,叶枕眠信都不信,但她没多问。
却没想到,狱警带她去了一个墙面加固的小房间,有灯,这里的秘密探监室。
除了非常有权有势的人来探监,不可能有这种特殊待遇。
她心头莫名想起薄子离那张淡漠的脸。
不可能,那个狗男人不会来。
门打开,一张大长桌横放着,桌对面是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保镖打扮的男人。
等狱警一出去,老人热泪盈眶,激动得老泪纵横,“小姐,我总算见到你了。”
小姐?
叶枕眠坐下,不搭话,她确定从前没有在叶家见过这个老佣人。
老人擦掉眼泪,耐心的解释起来:“相信小姐已经知道您养父母的死讯,还请您节哀,不要过度伤心。”
他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叶枕眠,“我叫荀五,是帝都叶家的老管家,您可以称呼我老荀或者荀叔,我这次来是接您回家的。”
帝都叶家,不是帝城叶家。
帝都与帝城是S国最繁华的两大现代城市,由一条从南至北的大运河分割成东西两边。
帝都位于地图的东偏下位置,号称日不落都,帝城位于地图的西偏上位置,号称月不升城。
薄家的权势在帝城堪称月不升之王,她养父母家原本只算帝城的小豪门,因为养父跟薄家掌权人,也就是她公公是旧时,她才得以嫁进薄家。
但帝都叶家就不一样了,那是个底蕴深厚的大家族,执掌整个帝都权势多年。经济上帝都叶家是整个S国的首富,权势上跟帝城薄家分均抗衡。
叶枕眠将记忆里所有关于帝都叶家的资料全部理了一遍,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回家?回东边的日不落都?”
荀五点头。
“我们已经偷偷取过您的DNA进行检验,确定您就是我们帝都叶家的千金……”
听荀五讲述后,叶枕眠大概明白了事情经过。
原来,她的养父母之前只是帝都叶家的佣人,从小在叶家做工,便随了叶姓,后来因为叶家想把商界势力扩展到帝城来,就安排了很有经商头脑的养父过来打拼,因此有了帝城叶家小豪门。
二十年前,叶家太太和她养母只隔了一天生产,都是早产,都是女儿,同一家医院,孩子被放进同一间保温室。
时隔这么多年,身世之所以被挖出来,是因为前几天叶家小千金叶慕思重病,急需输血,叶家这才知道宠了二十年的宝贝幺儿是个假千金。
而叶枕眠这个真千金,正蹲着监狱,吃着牢饭,睡着厕所……
“小姐,让您受苦了!从今以后,没有任何人再敢欺负您!”
叶枕眠苍白着脸,一言不发,还没能消化掉这个突如其来、又震惊剧烈的消息。
难怪养父母在那封旧信中不停道歉,原来他们不是不知道她的身世,当年狸猫换太子的事八成就是他俩干的,干了又觉得心虚,觉得对不起她。
荀五恳切:“小姐,今晚就跟我走吧,我是专程来接您的。”
“我现在是犯人,还要服刑四年零十一个月,我能走?”
荀五压根不放在眼里,“小事。”
他云淡风轻的样子莫名很有信服力,叶枕眠继续问:“走之前,我希望断了跟薄家太子爷的婚姻关系,洗掉之前在帝城的身份档案,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很简单。”
手铐被摘下,叶枕眠揉揉手腕,漆黑的墨眸看不出情绪,柔声又问:“跟我同寝室的那几个女人,可以帮我收拾她们吗?”
荀五笑:“放心,就算您不提,二少爷也会去做,她们往后在监狱的日子,生不如死。”
叶枕眠一怔。
帝都叶家的二少爷,她听过这个男人的名号。
叶子权,人称权爷,军区大佬,部队之王,好像是帝都总局的老大,行迹神秘。
从前是家里独生女的她,突然有了这样牛逼的大佬二哥。
叶枕眠忽然有点期待跟叶家这些亲人见面,权贵巨富之家,也不知道好不好相处,会不会接纳她这个坐过牢的妹妹。
*
隔天一早,整夜失眠的薄子离坐在书房里,骨节分明的修长指尖呷着烟。
他单手扶额,淡漠狭长的眸敛去惺忪睡意,“她终于肯认错了?”
徐月白哭丧着一张脸,“是监狱那边出大事了,太太她…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