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去了乱葬岗。”
一阵脚步声响起，侍卫再抬头时，书房中已无傅寻霜的身影。
……
乱葬岗。
时间一点点过去，桑梦颜脚步蹒跚，衣裙沾满泥泞。
突然，桑梦颜脚下一个趔趄，快要摔倒之时，忽然被一双坚实有力的大手给接住。
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桑梦颜堪堪站稳，目光落向傅寻霜。
“我兄长亡了……”
她含泪说着，苍白的唇没有一点血色。
“陆大人，你现在满意了吗？”
傅寻霜看着她通红的眼眸，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桑梦颜见他不说话，继续往前走。
夜里，寒风四起。
傅寻霜没有离开，紧跟在桑梦颜的身后，许久他才开口。
“你放心，以后我会照顾你。”
桑梦颜听着他似是施舍般的话，声音冷淡：“我不需要你照顾，若不是你插手，我兄长也不会出事……”
傅寻霜垂落在身侧的手，不觉收紧，心里莫名一痛。
这一夜，傅寻霜一直陪在桑梦颜身边。
曾经的五年里，两人从未像现在这样，隔得那么近，可又觉得是那么远……
天色黎明之时。
桑梦颜只找到顾谨墨的碎衣。
她知道这山上多豺狼，恐怕哥哥的尸体早已不在。
她只能给哥哥立了一个衣冠冢，磕头谢罪之后，独自往城内走。
傅寻霜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消瘦的背影，忽觉她真的要远去了一般，不由得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现在要去何处？”
他本想道歉，可话在口中，又说不出。
作为锦衣卫指挥使，他掌管皇城的所有禁卫军，何时像如今这般低声下气。
桑梦颜脚下一顿，语气冰凉。
“去哪也与陆大人无关，从今以后，我与你恩断义绝！”
话落，她扯开傅寻霜的手，一步步远去。
傅寻霜的手僵在半空，空空荡荡，让他呼吸一窒。
他强压心绪，想着等过几日桑梦颜心境平复后，再和她好好谈谈……
……
桑梦颜没有回客栈，而是直接去到了皇后的翊坤宫。
“皇后娘娘，奴婢愿跟随公主去和亲，誓死照顾公主，不离不弃。”
第十章一束暖阳
兄长已亡。
在这羌国除了公主，桑梦颜早已没了牵挂。
皇后本就担心女儿，听桑梦颜自己请命，自是答应。
两日后。
羌国长公主静安远嫁戎国和亲，以交两国之好，上京城普天同庆。
和亲队伍浩浩荡荡数百米，行至锦衣卫指挥使府邸时，桑梦颜揭开了轿帘的一角。
看着熟悉的地方，她眸色黯淡，轻轻落下了轿帘。
……
和亲的路程遥远。
一路上跌跌撞撞，并不快活。
静安公主靠在桑梦颜的怀里，喃声说：“婉儿，戎国真的好远，你回去吧，等以后得空，你再来看我，好不好？”
她虽傻，却也知异国他乡之苦，她不想婉儿跟着自己受苦。
桑梦颜闻言，温声安慰她。
“公主，容峥将军说过，戎国终年暖阳，虽远却是个好地方。”
静安还想说什么，这时一支凌厉的穿云箭一下刺穿了马车。
桑梦颜下意识将静安挡在身后！
很快，外面马蹄声和惊呼声四起。
“有刺客，保护公主！”
静安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惊住，躲在桑梦颜的怀里：“婉儿……”
“不怕，我在。”桑梦颜压下心底不安，又说，“公主，你我将衣服换过来。”
说完，她快速地将外套和公主的婚服换下。
两国和亲，自会动摇某些人的利益。
桑梦颜知道这行人的目的是公主！
如果继续待在马车中，只会更为显眼，她拉着公主下马车。
只见外面刀光剑影，地上满是尸体。
一群身穿黑衣的人，正毫不留情的射杀所见到的每一个随行和亲侍卫。
桑梦颜心渐渐沉下去：“公主，奴婢护着您往前跑，您一定不要回头，知道吗？”
静安公主闻言，茫然点头。
不多时，穿着公主服饰的桑梦颜看准时机，带着静安从马车后面躲避逃走。
可没走多远，一行黑衣人，就将两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刺客看向桑梦颜，对手下命令：“大人下令，不留一个活口。”
桑梦颜知躲不过，望着越渐逼近的人。
“你们受何人命令，要破坏和亲？”
刺客冷冷地看着她，拿出一块令牌。
“我们奉锦衣卫都使之命，公主，下到黄泉可别怪我们。”
桑梦颜闻言瞳孔骤缩，还没回过神，无数利箭朝着两人袭来。
她疼的闷哼，一下便跪倒在了地上。
静安公主也受了伤，口吐着鲜血：“婉儿……我……好痛。”
桑梦颜看着静安公主身前已被鲜血浸红，心口一窒。
不忍再看，她抬眸望向四周，所有的送亲队伍已经全部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桑梦颜抱着静安公主，带血的手轻轻地遮住她的视线，哄着：“公主不怕，很快就不疼了……”
说话之时，刺客拿着刀冲她的后背直接刺入！
“噗！”
一口鲜血瞬间洒落在地，落下一地的红梅。
桑梦颜强忍着痛，紧紧地抱着公主，不想公主看到自己受伤，还有这世间的肮脏。
在眼底一派漆黑之时。
那一群刺客方才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桑梦颜弥留之际，仿佛看见一束暖阳穿过厚厚阴沉的乌云，照耀在了自己身上。
“当第一束暖阳照在你身上之时，那是哥哥来看你了。”
桑梦颜脑海中忽然闪过这句话，她唇角微勾。
“哥……是你吗？”
……
另一边，羌国。
锦衣卫指挥使府邸。
傅寻霜坐在书房的案台前，处理着公务，却心不在焉。
他脑海中都是桑梦颜那句话：“从今以后，我与你恩断义绝！”
一扫桌上的竹简，他起身就要去往桑梦颜所住的客栈。
这时，一个侍卫脸色恐慌，跑进来，跪地汇报。
“大人，刚接到消息，静安公主的和亲队伍被刺客袭击，无一活口。”
傅寻霜神色一怔，又立马恢复如常。
“知道了，下去吧。”
可侍卫却没有动，欲言又止。
傅寻霜脸色一凝：“还有什么事？”
侍卫面如土色，硬着头皮回。
“夫人，也在和亲队伍里！”
第十一章残骸
书房内霎时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跪在地上的侍卫突然感觉心惊肉跳，一股死亡的危险扑面而来。
仿佛下一秒就会横死当场。
他整个人跪爬在地，浑身发抖，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内的空气才骤然流通起来。
侍卫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才发现傅寻霜早已经消失不见。
上京城正大街上，一阵急速马蹄声响起，百姓看不清来人，只感觉到一阵狂风刮过，荡起阵阵灰尘。
“这人谁呀，骑这么快马，家里死人了吗？”一人埋怨道。
“嘘，可千万别乱说，那可是当今皇上身边的红人，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
话音刚落，周遭一片寂静。
下一刻，百姓们一哄而散。
马背上的傅寻霜脸色紧绷，双眸深邃，细看之下还有从不曾出现过的恐慌。
“驾！”
傅寻霜扬鞭策马。
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城，朝着和亲队伍的方向飞奔而去。
他整个脑中一片空白，想不起任何东西，所有举动全都是凭着本能行事。
千里马达到了最快的速度。
一个时辰后，马背上的傅寻霜远远看见前方一片狼藉，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统一装饰的人。
都是和亲队伍里的随行侍卫和宫女。
傅寻霜心里猛地一颤，在马背上打了一个踉跄。
翻身下马，朝着那边跑去。
此时已经日暮西山，天色逐渐暗淡下去。
举目望去，地上满是鲜红的血液，汇聚成涓涓小流，从地势高处流向低洼之处，汇聚成一滩骇人的血水。
一些马车的残骸，撕烂的锦衣帛布散落满地，金银珠宝却不见一丝踪迹。
傅寻霜身体不自主的轻颤。
他视线一一扫过地上的人，心里前所未有的害怕，他害怕下一个看到的就是桑梦颜。
然而等傅寻霜走遍整个地方，都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淡淡的期望，既然没有看到桑梦颜的身影，是不是就说明她根本没死？
或者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在和亲的队伍里面。
那侍卫所说的又是何意，他们绝不敢欺瞒自己。
傅寻霜浑身冷硬的站在有些泥泞的地上，抿着唇，一动不动，眸色逐渐阴沉。
没过多久，他身后的大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
下一刻，几个锦衣卫侍卫下马，半跪在傅寻霜面前。
傅寻霜冷眸看着他们：“第一个发现这里的人是谁？”
“回大人，是属下。”一个半跪在后方的侍卫闻言立马回复道。
傅寻霜轻扫了他一眼，声音冰冷：“看下现在的场景和你之前看到的是否一样。”
“是，大人。”
回答完侍卫起身朝着身后看去，只一瞬，他便脸色大变。
转身跪在傅寻霜面前，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回大人，是公主和夫人不见了身影，属下第一次看的时候，公主和夫人确确实实还在这里！”
此话一出，其余侍卫均心里一顿。
傅寻霜眸色变得更加冰冷，双拳紧握，从喉间挤出一句话：“马上派人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侍卫领命，迅速朝四周散去。
第十二章天子一怒
入夜。
锦衣卫指挥使府邸。
傅寻霜手里拿着和亲的人员名单，一个不起眼的末尾位置。
赫然写着‘桑梦颜’的名字。
傅寻霜身体僵硬，视线久久没有移开。
名字在名单的最后面，且墨汁印记也与之前有所不同，说明是临时加进去的。
公主的陪嫁名单是内务府早就拟好呈交皇后过目。
桑梦颜之前不在，名字是这两日才加上去的。
傅寻霜苦笑一声，是啊，自己把她伤得那么透，唯一对她好的兄长，也因为他的缘故在狱中自尽。
她应该是觉得这里再无留恋之地吧。
傅寻霜只觉得满心酸涩，若早知如此，他又怎会逼她到这一步。
只是现在，还有机会弥补吗？
“婉儿……”傅寻霜起身呢喃，握着名单的手渐渐捏紧。
这时，书房外突然传来侍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