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梁煜的官司开庭时间定在这个月月底。
秦颂然和老板请过了假,说明自己解决完这桩离婚诉讼便不再接取委托,安心处理自己的事。
老板对秦颂然的事有几分了解的,大手一挥就同意了。
离婚委托诉讼最终以女方胜诉为结果,才一散庭,秦颂然便坐上了出租车,去找宋江停。
她带了自己和梁煜婚姻存续期间名不副实的证据,以及梁煜从头至终根本就“不行”的证据。
早些年她和梁煜还会一起去医院体检,因为担心他的身体,所以秦颂然总是会偷偷看他的体检报告单。
报告单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梁煜性功能障碍,再加上结婚这么多年两人一直都是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但梁煜呢?
不仅没有像她一样珍惜这段婚姻,反而多次伤害她,破坏这段婚姻的平衡。
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
宋江停细细的翻看着秦颂然整理出来的资料,到底是专业的辩护律师资料?并不像普通人整理得那样散乱无章,反而条理清晰。
这样的东西只要放到法庭上,哪条单拿出来都足以让法官宣判二人婚姻结束。
修长的指尖拂过页面,宋江停忽地抬眼,深色的眸子中似有别样的情绪流转。
“秦律师放心,这个官司,我赢定了。”
秦颂然从不怀疑宋江停的能力和他的话,见状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一直躁动不安的心也安定了不少。
她轻笑了声,虽然眉眼依旧耷拉着看着精神不大好,但总归恢复了一些活力。
“那我就等宋先生的好消息了。”
很快就到了开庭那天,作为当事人,秦颂然是和自己的辩护律师宋江停一起到法院的。
好巧不巧的,在门口,两方当事人不期而遇。
梁煜看起来依旧散漫无畏,像是来踏青一般轻松,他虚搂着孔真儿的腰,看起来二人感情似乎发展的不错。
她真是不明白。
一个不行的男人,孔真儿竟然还能当成宝。
梁煜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秦颂然,还有她身后穿着黑色西装,打着藏蓝色领带的宋江停。
像是打量货物一般,将宋江停从头跑扫到尾,梁煜突然哼笑一声。
“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受不了我才想离婚呢,没想到你和我半斤八两,这不是也在外面找了人吗?既然这样各玩各的不就行了,非装成眼里揉不得沙的样子,倒胃口。”
眼中的笑意淡了下去,秦颂然抬起手臂阻止了宋江停开口。
她偏过头看着梁煜,眼中似有熊熊怒火在燃烧。
“别拿我跟你相提并论,梁煜,你真让人恶心,什么都能往男女关系上扯。”
“当然,希望你能保持好现在的心态,等结束之后也还能笑得出来。”
她和宋江停并肩走进了法院,梁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在孔真儿的催促下,也跟着走了进去。
“核对无误。”书记员核对过双方都到场后,宣读了法庭秩序,随后退到了一边。
坐在高位的审判长点头,宣布开庭。
一开场,孔真儿便表现出了极大的敌意,她以秦颂然故意伤害罪为由,列举了梁煜在医院开具的证明。
这份证据一放出来,陪审团都有些哑然。
毕竟当事人双方是夫妻,夫妻之间小打小闹再正常不过,可闹到这个地步,还是头一回见的。
宋江停不慌不忙,他今天戴了副金色框眼镜,站在庭上斯文有礼的模样让人下意识地忽略了他的攻击性,可一开口,往日不败律师的风采又重新展露。
“对于这份证明我持否认态度,因为我的当事人这里也有一份对方的体检报告,足以证明他受伤和我的当事人无关。”
“另外,我的当事人要求离婚,并且有充足的证据证明梁煜先生在婚内有出轨行为。”宋江停条理清晰,逻辑鲜明,证据也被一一罗列出来。
孔真儿被他打得语塞,一时间竟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眼看法官看向宋江停的目光赞许,甚至对着秦颂然连连点头,梁煜便知道,这场官司,他十有八九是要输了。
在心中暗骂几声孔真儿是个废物,梁煜眼中一道精光闪过,他无视了法庭秩序,忽然大声喊了出来。
“等等,法官大人,我有话要说,离婚可以,但秦颂然的母亲林秋燕女士曾经向我索要过五十万元,只要她把钱还我,我立马签字,没有二话!”
五十万?
不说是陪审团一片哗然,就连秦颂然也愣在了原地。
她抓着身前的栏杆,身子前倾,她目光看向梁煜。
迫切地想要知道,母亲究竟是什么时候向梁煜要过这么多钱?为什么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电光火石间,秦颂然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她的弟弟——秦向远。
和她截然不同,她这个弟弟,可谓是性情顽劣、不堪大用,偏偏林秋燕疼他,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久而久之,就把秦向远给养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性子。
她之前好像是听林秋燕说过,秦向远缺钱,还让她这个当姐姐的补贴一下弟弟。
但当时都被秦颂然打太极似的把话题给转走了,后来林秋燕也再没找她要过钱,本以为这事不了了之,谁曾想她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梁煜那里!
骤然的反转让秦颂然和宋江停都没有准备,这场离婚诉讼到底是败诉了。
梁煜临走时搂着孔真儿那得意的目光宛若在向她挑衅一般,还未等她反应,宋江停的身影便挡在了她的面前。
男人将西装脱下,搭在臂弯中,原本一丝不苟系着的领带也被扯开,露出那截分明的锁骨。
宋江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语气说不出好坏,更像调侃。
“看来之前夸你夸早了,秦律师,身为律师居然犯这么严重的错误,没有事先调查好这些东西,这是你的失职。而且——”
宋江停蓦地弯下腰,沉谭般的眸子泛起涟漪。
“你这让我打了白工,还搭上了自己的称号,我可亏死了,秦律师之后可别忘了补偿我哦?”
就算他不提,秦颂然也会这么做。
她知道这次败诉因为自己的原因,心里本就过意不去,如今他提出来了,她心里反而好受了一些。
认真地向宋江停道了歉,她说:“我会的,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找我妈问个清楚。”
问清楚那笔钱到底去哪儿了。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秋燕早早听到了风声,接下来的几天内,她打电话,不接,上门找人,没人开门。
偌大的一个活人,就像人间蒸发般的躲着她,让她根本无从下手。
身心疲惫的秦颂然无奈回家,不多时便接到了梁煜的电话,语带嘲讽:“秦颂然,我早说过,你赢不了我的。”
秦颂然顿时沉下脸来:“梁煜,你为什么没告诉过我这五十万的事情?”
“呵,秦颂然,只怪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有这么个妈。”电话那头的梁煜笑了起来,“实不相瞒,早在我借钱给**时候就想到了有今天,这叫早有准备。”
“既然你要离婚,限你在一个月内把这五十万还上,再加上你害我进医院失去生育能力的事儿,给我买套房作为身体和精神的补偿费,这不多吧?不然,”梁煜恶劣地讥笑,“我就把你们母女告上法庭!”
秦颂然气急,还未开口就被对方挂断了电话,只剩下嘟嘟的响声。
梁煜开出天价赔偿,她这么多年虽然勤勤恳恳地为事务所办事,但工资并不是很高,根本筹不出这么多钱。如今林秋燕又下落不明,仿佛人间蒸发一样,把这个烂摊子丢给她一个人处理,秦颂然不禁犯了难。
思索片刻,秦颂然无奈地给老板打电话:“老板,最近有什么活儿吗?”
老板已经了解到秦颂然败诉的情况,同情地叹了口气:“也是委屈你了,颂然,不过这几天倒是没什么新的委托人啊。”
“哦对了!王海那个案子倒是还在,没人接,就是有点儿难办,你看……”
这案子虽说酬劳极高,但没人敢接。秦颂然原本也不想趟这趟浑水,但如今实在是被逼无奈,只要有钱就能办。
“好,我接了。”
秦颂然深吸一口气,重新整理好心情,这几天跌宕起伏的事情在脑中一闪而过,一夜之间,她从婚姻幸福事业成功的金牌律师变成了婚姻破裂负债累累的落魄女人。
但无论如何,她秦颂然都不会被轻易打倒,她得振作起来。想起那对g男女的丑恶嘴脸,秦颂然冷哼一声,风水轮流转,她早晚有一天会亲手撕开他们的嘴脸!
替自己泡了杯咖啡,做回到办公椅上,秦颂然打开了老板发来的委托人信息。
王海,42岁,无业,家中小儿子,至今未婚。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儿,好在家里两个老人都有不少的退休工资供他挥霍,上面还有个哥哥顶着,开了个公司,也够他衣食无忧。
但这次确实是碰上大麻烦了,上周末沿河大桥处有人酒驾,撞死了一个小姑娘,事后逃逸,被路人拍下,黑色的奥迪A6,车牌号与王海的如出一辙。
秦颂然仔细翻看了文件里附带的路人所拍的照片,光线昏暗,有些模糊,并不能作为确凿证据,而沿海大桥正在施工,一年之内都无法完工,沿路所有的监控早就被全部拆除。
这桩案子确实很大,秦颂然仔细思考,涉及人命的官司,还证据模糊,一般的律师都不敢接,但她秦颂然不是一般律师。她沉着地打给委托人——王海的哥哥,王文山。
“王先生您好,我是您的委托律师秦颂然,关于您的案子我想和您还有当事人当面谈谈,您看什么时候比较合适?”
王文山比王海还大上几岁,充满了商务口吻,沉着冷静:“那就明天晚上七点,半夜里酒吧,我定个包间。”
秦颂然应下了。
庆幸的是,据她调查所知王海当日就是在这家半夜里酒吧喝酒,也是常客,有人可以作证。听到这些信息,秦颂然松了口气,既然有了人证和不在场证据,这场官司就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这么轻易地就把这个大案拿下了,秦颂然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很快,到了约定时间,秦颂然穿着职业装迈进了半夜里酒吧,严谨的衣着和妆容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混乱哄闹的音乐和舞动纠缠的身影让秦颂然感觉不适。快步走上了楼梯,远离一楼的喧嚣。
却不巧在这时撞上了从楼上下来的人,秦颂然身子一晃,眼看就要摔在地上,被那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撞进怀里。
熟悉的淡香让秦颂然下意识闭了闭眼,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张熟悉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