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有的,你在外人面前软软面面的性格,在姜叔叔面前就消失了,你们就两头倔驴,没人盯着不是你气着就是他气着了。”商时序想到这些年在他们父女俩中间和稀泥的日子,就难免长出一口气,“你悠着点儿,姜叔叔现在真的经不住气。”
她从来没想真的气过姜远山。
只是姜远山对她的期望跟自己的梦想背道而驰了。
“要不我现在去辞个职,明天去的时候跟他说我再也不干这个摄影了,他会不会高兴地病全好起来?”姜绾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
夏屿川交给她的档案袋,她其实拆开看了。
具体什么情况各项数值之类,不是她的专业没办法看的完全明白,但是下面明晃晃的断症她还是知道的。
不好治,也不知道治不治得好。
林奈看她的眼神难以言喻,姜绾认得出来,这个眼神平时是给楼下那个三岁烧坏脑子的小朋友的眼神。
同情、可怜以及一丝不解。
林奈:“别,你辞职了回头做手术医药费都掏不出来。”
也是,胃癌,治到后面钱肯定没法少花。
姜远山生病这事儿对姜绾来说一直挺遥远。
毕竟记忆里的姜远山是一个非常硕壮的男人,不仅体型上,从各方面来说都是如此。
维持将近十年的冬泳习惯,早上天不亮就去河边游个来回,大冬天的穿个短袖出去上班,他教的那些学生穿着大袄子听课的生病次数都比他多。
姜绾读大学的时候他连着拿了四年海城马拉松亚军,每年都为了冲冠军而跑步。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就倒下了呢?
姜绾从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
姜远山穿着病号服虚弱的躺在床上,两鬓斑白,身上没有之前的精神气,只是一个生了病的老人,张着嘴等老伴儿一勺一勺的喂他喝粥。
“进去吧,来都来了。”夏屿川伸手要去开门。
姜绾来不及拒绝,那扇她与父亲之间最后的阻碍就这么消失在眼前。
她没做好见面的准备,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夏屿川推了她一把就扭身走到门外的视觉死角,靠着墙听里面的动静。
姜远山听到响动转过头,跟姜绾的视线正好撞上,眼睛里忽得有了一瞬间的光亮又很快的消散。
“你来做什么?”姜远山别过脸,似乎是对她离家出走的气还没消,“在外面不是混得这么好,还想得起我这个爹?”
“爸……”姜绾不知道说什么,走到病床边站着。
“还是活不下去了,回来找我跟你妈安排工作?”姜远山语气上扬,大有一种‘我早就知道’的架势。
作为一个父亲,他并不是看不得姜绾过得不好,只是觉得在他安排的那条路上,女儿会过得更好,走得更稳妥,能够少吃很多很多的苦。
“我回来看看你。”姜绾没有否认,她并不想因为这些小事儿上的对错惹姜远山生气,“身体不好你多休息。”
姜远山哼了一声:“你少气我我还能多活几年——既然回来了,就别搞你那个摄影了,我跟你妈给你找个工作,趁我还没死,辛辛苦苦读个好大学出来搞些歪门邪道的……也不是应届生了……条件是没有之前那么好的工作了,你……”
他念念叨叨的每句话都透露着关心,却裹挟着作为一个高知父亲的自尊对叛逆女儿的指责,像刀子似的反复在姜绾心口上扎。
“爸。”姜绾打断他,“我有工作,工资负担得起我的生活和日常开销。”
“做什么的?”姜远山刚问完,就看到她目光躲闪地低下头去,答案很明显,是他最讨厌的那个破摄影。
姜远山气不打一处来:“你多大了!你快三十了还折腾你那爱好呢?靠谱吗!啊?”
“是工作,正式工作。”姜绾纠正他。
“工资几个子儿啊?你还在搞这些不靠谱的东西回来看我做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活的太长了存心想气死我——”姜远山顺手拿起杯子往地上一摔。
小狗造型的马克杯随着清脆的声音,砸在姜绾脚边,四分五裂。
“爸,我没胡闹,你也知道我不小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姜绾说,“我很认真的对待我的事业——”
“滚!滚,我没你这个女儿!”姜远山根本不听她解释,呼吸急促使得胸口不断起伏,像是涨潮的海浪在往岸上拍。坐在一边的姜绾妈妈忙上来给他顺气,还一边摆摆手,让姜绾先出去。
他们好像真的没办法达成和解。
恢复正常的父女关系的前提,似乎只有一方的退让与忍耐,但很明显他们没人能低下头。
我也只能活一辈子啊,短短几十年,我就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儿吗?做摄影也饿不死自己,过得算不上很好,但是也没有差到那个地步……
姜绾很无助的看向母亲,后者仍旧只是焦急的摆摆手。
姜绾妈妈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又不能指责自己的丈夫,这股气只能自己憋下去。
“女儿多大了,你要管她管到什么时候?”她尽量柔和道,“老头子,年纪大了就该放手了。”
姜远山哼了一声:“不管我年纪多大,就算我入土了,她也是我女儿,我就得管着!”
“行,行。我跟你说不通。我自己生的姑娘你不心疼我心疼呢。”姜绾妈妈叹了口气,站起来,“小绾难得回来,我出去跟她说两句。”
从病房里出来,姜绾四周看了看,没找到夏屿川的人影,正想给他打个电话,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在叫她。
“小绾。”
姜绾应声回头,看到妈妈从里面追出来,先是伸出手似乎想拉她,却只是在空中无力的抓了抓,随意地撩拨着额前的碎发。
“你爸就那个脾气,别跟他计较。”妈妈看上去有些无措,“过得还好吗?”
姜绾上了大学之后就很少回家,等到大学毕业他们说要给姜绾安排工作,这才彻底跑没影儿。虽然是亲生女儿,姜绾对她来说并没有那么亲密。
“挺好的,虽然没办法想你们想的那么……出人头地,饿不死自己。”姜绾说。
“能照顾好自己就行,妈对你没别的要求,我看你是一个人来的,之前那个……”
妈妈停顿了一下,她有点儿拿不准该怎么形容女儿的男朋友。在她看来,夏屿川只是个有着好皮囊的富二代,并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对象。
“那个男生,你们分手了对吧?”看到姜绾点头,她长出口气,“分手就好,当时我就觉得他不合适你,年纪也小……也没工作,虽然家里挺好的,但是富二代花心……真的结婚的话会很苦的……”
姜绾很想应和,不过看到站在母亲身后的夏屿川一脸震惊的偷听,她又有点儿想笑。但是她又觉得妈妈说的没错,夏屿川的粉丝偶尔都会说他长了一副渣男脸,可能这就是长得好看的特殊待遇。
大概夏屿川没料到自己在别人眼里还有这种形象。
花心、不靠谱、一事无成的富二代。
还分手就好!好什么好!没感觉到哪里好了!
他指了指自己,极其不可思议,快步走过来很想在姜绾妈妈面前解释一下身上的刻板印象。姜绾看他有点控制不住的状态,赶紧打断了她妈妈。
“妈!我知道,我知道!你先进去照顾我爸吧,他身体不好离不开人。”姜绾半推着她往病房去,没等再说什么,顺手关上了门。
“没工作,富二代,花心?”夏屿川脸都青了。
“那你确实是富二代。”姜绾眨眨眼,“谢谢你今天陪我过来,我请你吃东西?”
听别人说海城新开的美食街挺不错,不像之前全是噱头,有很多因为不让摆摊消失的本地街边小吃都在那里重新开张了。
那条街上有一家很好吃的生煎,她惦记挺久,还有夏屿川喜欢的年糕排骨。
“回家吃,你做饭。”夏屿川指着口罩,表示没有吃饭随即被人围观的兴趣,“现在的我不太合适在外面吃,也吃不安稳。”
“行,我做饭,先签个协议。”姜绾看着他,“吃出问题了我不负责。”
她说这话的时候,夏屿川单纯的以为她只是不想麻烦,上次自信满满告诉他在外面混了三年学会做饭的人现在跟他说吃出问题不负责,很假。
不过当他看到姜绾拿着切骨刀试图把胡萝卜变成丝但是没有成功,切出来的玩意儿只能勉强称作胡萝卜条的时候,他才发现姜绾真的没有骗她,按照眼前的情况,真的可能会吃出问题。
夏屿川看不下去,上手接过刀:“算了吧你,边上待着去。”
刀起刀落,砍在砧板上的声音清脆且极富节奏,只见几个翻飞之间,刚被姜绾霍霍了的胡萝卜条在他手中依次改刀,相貌看上去就好了不少。
油一下锅就发出巨大的声响,再把带有水份的肉末下进去,锅底的热油飞溅,姜绾下意识再后退一步,锅铲刮到底部发出歘歘的声音。
“你这么熟练?看上去也不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啊。”姜绾闻着香味猛的吸了一下。
应该比她做的好吃。
夏屿川忽然停下来,扭过头认真的看着她:“因为少爷我被夏老爷扫地出门了来着。”
夏屿川认真地表情和熟练的做饭姿势都说明了他没在开玩笑。
“我跟我爸坦白了不想去管公司,就想当个模特拍拍照,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去做秀场的模特。”他把锅里的菜盛出来递给姜绾,“然后就被丢出来了。”
语言轻松,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儿。
但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被从温室里丢出来独自面对狂风暴雨并没有说起来那么云淡风轻。
自己这样的普通家境出生的人气势冲冲的从家里跑出去求生都被社会毒打了一顿。
像他这样从小被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少爷,对生活都是一知半解,自己摸爬滚打发现活下去,最后不跟家里低头的基本上没有。
圈子里那些二代,多数都是资金卡一断就原地给亲爹滑跪,不管是什么原因,不给钱那就是自己有错了。
按常理来说,这种情况姜绾应该安慰他一下。
看着他一副终于解脱的样子又显得不那么像需要人安慰,弄得姜绾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祝贺你脱离苦海?
祝你重生!
也都不太合适。
“剩点瘦肉和白菜,我给你包个饺子?”夏屿川在冰箱里看了一圈,把吃的掏出来,转头问她,“饺子会煮吧?”
“会吧。”姜绾点点头,有的吃就不错了,大不了改喝片儿汤。
连着下了好几日冬雨,天空一直都是阴沉沉的,夏屿川委婉的关心在这样的天气中堪比暖阳,跟窗外的光线一起照进她心里。
她很少能和夏屿川有这么和谐的相处画面。
不吵架,不拌嘴,就安静的看着他在灶台前忙来忙去,一瞬间种家庭的感觉,或者说是生活的氛围。
“你去吃吧,我把肉馅处理了,吃完包个饺子给你放着。”夏屿川头也不回,手里哐哐剁肉不带停。
她脚步没动,本身不太饿,而且想在看会儿。
没想到她爹没给她的感觉,从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弟弟身上找到了。
他的手指又细又长,就连握着菜刀都像是捏着折扇一样好看,认真做事和熟练的厨房功夫都让他在啥也不会的姜绾眼里额外镀了层金。
“你……”教我做饭吧?
姜绾话没说完,眼睁睁的看着锋利的刀刃碰到指肚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随后深红色的血珠从指尖上争先恐后的冒出来。
还是别教了。
“我看看手。”姜绾紧张的说。
还没看清楚,他就从姜绾手里把手抽走,两个指头碾了一下算是粗略的止血。
“流点血不影响。”夏屿川大概是从她脸上看到了‘真是夸不得,夸了必定出事啊’的表情,又补充解释道,“我老感觉背后有人看我,分神了。”
原来他能感觉到。
姜绾被戳中了有些心虚:“我去给你找创可贴。”
还好这边房子设备齐全,搬家过来那天就看到有便携医药箱,应该碘酒什么都准备齐全了。姜绾很难不再次感叹,房东真是个好人。
卧室,衣柜下方……姜绾拉开门,医药箱果然静静地躺在那儿,她不太生病,所以也没动过医药箱,这会儿拿出来箱子上方都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灰。
姜绾把医药箱抽出来一些,碘酒、酒精、创可贴全拿出来,然后把箱子塞回去。
不过好像卡住了,姜绾用力往里推,感觉箱子底下垫着东西,卡得死死的,反正是放不回原位,索性把箱子整个抽出来好看个清楚。
红色的厚本子,被箱子推进去的时候折了一些,姜绾把它拿出来抚平红色的厚皮封面。
不动产权证书。
房东真是心大,房产证都放这儿不拿走?算了,帮他收起来。
客厅忽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她还没来得及出去看,夏屿川就出现在门口。
冲进来的,半个身子还挂在门上,眼睛瞪得溜圆。
“怎么了?”姜绾看着他,动静应该是他冲进来的时候太着急撞到了桌角,“还要拿什么吗?
“……不用。我来提醒你快点儿,不然伤口就结痂了。”夏屿川说,“你这……”
“噢,房东没拿走,我等会儿给中介打个电话说一下。”姜绾说。
她第一次看到这玩意儿,挺新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夏屿川的眼神像是黏在她手上,不,黏在房产证上。
从进来到现在,他视线就没挪开过。
紧张程度与姜绾手指停留在房产证上的时间长度成正比。
翻页试试,她用手指撩开了一点儿皮面,夏屿川下意识的往前一步,见她没有后续动作,只能尬在原地进退两难。
“川哥,你知不知道你心虚的时候很明显。”姜绾挑眉,手指来来回回的房产证上面摩挲,就想猫抓到老鼠不直接动手,还要先撩拨几下。
他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话。
“我心虚什么。”
“你找个镜子照照你现在什么样。”姜绾说。
做了这么多年朋友中间还有三四年的亲密恋人时间,姜绾太了解他。
骨子里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不擅长掩盖,但凡是做了心虚的事儿必定眼神飘忽,说话磕巴。
撒谎业务不熟练。
“过来吧。”姜绾冲他招招手。
周围一圈没放椅子,她拍了拍面前的地板,夏屿川很听话的盘腿在她对面坐下伸出手。
姜绾握着他的手往前拉要给他消毒,这才摸到关节处长了粗糙的茧子。
得是长期做重活的人才会在手掌与手指的交界处长茧,没见过哪家有钱人活得这么粗糙的。
夏屿川:“别摸了,伤口真要愈合了。”
说话过于直接,不太给女孩子留脸面。本来打算关心一下,听到这句话,姜绾潦草的给他贴上创口贴就把他的手扔下去。
“好了好了,吃饭去。”姜绾忍不住好奇一直往那儿撇。
“没钱那会儿什么都做,去工地搬过砖,混过水泥,难免身上有点痕迹。”夏屿川笑了笑。
不是什么光彩的过去,一般来说他也不会告诉别人。
但看到姜绾好奇,他鬼迷心窍似的一股脑全说了,甚至想夸大其词的告诉她。夏屿川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也许这些看上去有点儿痛苦的经历能证明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小男孩了。
姜绾本来不好奇的,房产证而已,还能有什么花样,而且也算是别人的隐私。
但他的反应就像勾子,钓着姜绾往前走,夏屿川连租客都不是,对房东的证件却有莫名其妙的反应。
今天不翻开这个红本本看一眼她一晚上都睡不好觉,就像是背部瘙痒伸手又够不着,不处理掉的话就会一直闹腾。
看一眼,就一眼,应该没有关系吧。
房产证上不会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私吧?
姜绾咬咬牙,心下一横,翻开第一页。
看就看了反正也没人知道!
确实没有什么秘密,但是上面的白纸黑字,像是一个深海鱼类,轰的一下在她脑子里炸开。
房屋权利人:夏屿川
共有情况:单独所有
简简单单的两行一共十六个汉字,姜绾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每个字都认识,但是组合在一起怎么没办法理解呢?
她租的这套硬件设施齐全的精装修房子,属于夏屿川。
房产证本子在她手里捏出几道折痕,咬着嘴唇死死盯着这一页。
姜绾不太能接受这个说法,兜兜转转租的房子是夏屿川准备好的,甚至连林奈都帮着他。
这算什么?
请君入瓮?
价格优渥,装修合适,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房子就这么砸在自己头上都没有怀疑过一丝一毫。
合着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他们看着自己的样子,是不是特别好笑,像是在看小丑。
“再不出来吃饭要冷了——”夏屿川坐在客厅喊她。
忽然传来的声音把她从自我怀疑里拽了出来,并且成功的把刚刚燃起来的小火催了一把,现在烈烈燎原。
姜绾快步走出去,啪的一声把本子摔在桌上,摊着户主名字的那一页摆在他面向,死死盯着夏屿川。
“我应该叫你什么?夏屿川?房东?”
“把人都当傻子是不是特好玩?”
姜绾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还是把我当车傻子特别好玩?”
对于人的本性她有着清晰的认知,几乎每一个人都没法做到与天性相违背。她知道,也理解这点。
但是面对某些特定的人,很难不产生期待。期待会改变,期待会往好的地方走,而不是漫长的一生都在原地打转。
现在看来,她所有的期待才是导致她变成**的源头。
“我可以解释。”夏屿川说。
“别过来。”姜绾看着他的动作同步的往后一步,保持着相对稳定的距离,“下个月我会搬出去,这两个月的房租明天打给你。”
“搬去哪儿?你还海城还有可以去的地方吗?”夏屿川眉毛一挑,语气一转,不知道是不是姜绾的错觉,总觉得他话里藏针,“还是说你要搬去商时序那儿。”
“关你什么事。”姜绾脱口而出。
去哪儿都行,不在这里就行,睡桥洞都可以!
说完这句话姜绾就准备好要吵起来,她盯着夏屿川,眼皮一垂,两道锋利的眉毛只是短暂的靠近了些,在额前挤出浅显的纹路,像是在思考什么。
“我也可以不收你房租。”
姜绾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好像不是打算吵架的苗头。
等回过味之后,她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一巴掌。
是为了房租换地方的吗?他竟然觉得,是因为嫌弃房租贵所以要搬家?
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租金确实很便宜,我会按照市价把租金补齐给你。”姜绾恨不得用眼神把他千刀万剐,“没你有钱,但我不需要占这个便宜。”
占便宜。
很久之前就有人这么说过了,她看着眼前高瘦男子跟他父亲七分相似的面容逐渐在眼前融合,那段不想提起的过去逐渐从心头隐秘的角落浮起。
“省得你爸又说我只是看上你们家的钱,千方百计要嫁入豪门做阔太太。”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问不出口。
夏屿川明显愣住了,语言的匕首往他心口上也扎了一个洞。他以为只要他不说,姜绾永远都不会知道这段隐秘的对话。
所以,她是知道自己被男朋友的父亲讨厌还在耐心地面对他的冷暴力?
看着姜绾瞪着通红的眼睛为了憋住眼泪,夏屿川知道,她在攻击他的同时又亲手撕裂开结痂的伤口。
我**不是个人。
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次落入冰窟,迅速在海城下雪的天气里结成一道霜,脆弱又坚硬。
随时会碎裂,却又不会融化。
“行了,你不走我走,东西这两天我收拾干净。”姜绾长出口气。
“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吗?”夏屿川在背后喊她,“我都可以解释。”
“不用了,我只是不想占人便宜,特别是你。”姜绾转身要走。
转动门锁的咔哒声伴随着背后一声闷响,姜绾猛的回过头,墙壁上掉了点皮,沾染点鲜红的血色蜿蜒而下,旁边是夏屿川垂下的手臂,没有完全张开的拳头,四个指节处擦破了皮。
而姜绾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关门声回荡在空荡的走廊里,她靠在门边上,整个人像是搁浅的鱼,张着嘴大口呼吸。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别什么的情绪,一浪接一浪的拍打在她身上,但都没有把她卷回舒适区,反而愈发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