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晨雾笼在天边。
韩落大早上就把我挖起,说宁王殿下得了个武艺高强的,要与我出气。
我们出现在韩老将军军营时,老将军气得脸青。
宁王和煦地冲我一笑:「师妹,这位是本王新得的高手,今日便让你解气。」
我瞧着不远处站着的男人,脸上有条极深的刀疤,身形消瘦,一双眼睛阴翳、狭簇。
他与沈川清过招,招式狠辣,招招致命。
「这便是宁王殿下说的解气?也不过如此。」
我起了身,懒散地以手抚了抚额做无聊状,轻笑:「宁王殿下,我还有更解气的,您要不要试试?」
韩落一听激动了,瞬间就叫停了他们。
我指了指桌上的橘子,与她眨了眨眼。
待到沈川清脸色阴沉地举着橘子在头顶时,我笑弯了眼睛。
「这样才对嘛!这才叫解气,有什么能比,把曾经的战神的面子踩在脚底下还解气的呢?」
晨雾散去,沈川清举着橘子站在不远处的靶前。
像是任人**的羔羊。
我拿过弓箭,用力地扯了半天,才扯了开。
「站好了!弓箭无情呦。」
我刻意地侮辱。
下一刻,箭羽落在了离我脚不足三尺处。
「就这?」韩落无语地瞪着我,「再来再来。」
我只得又「拼尽全力」地拉弓,又是落地声,好在这次远了些。
第三次拉弓后,我羽箭冲着他头上的橘子比了又比。
只是羽箭不听我的话,径直地刺向了男人的左肩。
「胡闹。」韩老将军胡子气得都要飞起了,「你们真拿我军营当玩闹之地了?纵然只是个马奴,你们这也过分折辱了,送客!」
韩老将军嗓音刚落,我甚是委屈地拽着韩落地衣袖:「我没想伤人的,真的是不小心射偏了。」
不远处,我听到宁王歪头问向阴翳的男人:「如何?刚才试出来了吗?他可是昨夜闯入书房的人?」
「未曾,刚刚与他过招时,他气息平稳,不像中箭的,不过只过了几招,属下也不敢确定,只是此刻他身上却是有箭伤了,没办法过招,更不好判断了。」那男人回。
22.
从军营回来,马车上宁王目光复杂地望着我。
「师妹刚才那一箭是故意的吧。」他开口问。
我脸上划过一抹局促,像是被人抓包了般窘迫,捏过一块桃花糕塞进了嘴里。
「原来被殿下看出来了,对呀,我就是故意地射那一箭的。」我低声地承认。
「给我和离书,让我被全京城人耻笑,殿下,你可知外人都是如何说我的?她们说我这个高门嫡女也只是无人要的可怜虫,这一箭我不该射吗?」
「我宋如初五岁习文,九岁一支《倾城曲》便已经名扬大晔,凭什么被他为一个青楼女休弃?」
「我今日是射艺不精,若我要是射箭技艺好些,我今日必取他性命。」
桃花糕甚是香甜,我混着茶水咽下,刻意地展示着我的阴狠。
容澜目光复杂地望向我,许久才大笑。
「师妹与少时果然还是一样。」
23.
日暮西斜,我不知晓,韩落与我说了多少笑话。
容澜只是端着茶盏,温柔地望着我们。
方要离开时,却听到外面传来嘈杂声。
苏云儿一脸愤怒地闯了进来。
「宋如初,你这个蛇蝎女人,你为什么要故意射伤川哥哥?」
娇弱的女人褪却楚楚可怜,此刻阴狠尽显。
我不想理会,走过她时,却见她手上银光一闪,冒着寒气的匕首直刺向我的胸口。
「师妹。」
男人声音急促,猛地扑在了我的身前。
我回过神时,他后背上的鲜血已经侵染了月白色的衣衫。
「师兄!」我慌乱地让管家去找郎中,眼眶红红,几滴饱满的泪珠,滚滚而落。
「你叫我什么?」
男人愣怔了片刻,脸色苍白地问我。
我手帕用力地按在他的伤口上:「师兄,对不起,郎中马上就来了。」
他艰难地扯了一个笑:「师妹,已经三年,没听到你叫我师兄了。」
24.
郎中匆匆地而来,好在女人力气小,刀口不深,没有大碍。
容澜趴在床榻上望向我:「师妹,其实本王一直心悦与你。」
屋里熏着药香,苦涩中带点甘甜。
我笑了笑:「师兄,此一时彼一时,我已经是被人休弃的弃妇,早已经配不上师兄了。」
「不、不是的。」男人挣扎着就要起身。
我按住了他的胳膊:「师兄,嫁人这件事,对我来说已经是最虚无的东西了,就像是这寒冬腊月,你能让满城开花吗?这本就是毫无意义的奢望。」
我话音落地,男人沉默了。
25.
韩落说宁王殿下喜欢我。
所以并不介意我的过去。
被人抛弃也好,和离也罢,对他来说都只是曾经。
她拉我去看冰灯时,漆黑的夜空,我们站在桥上,望着一盏盏裹着一层冰层的琉璃灯。
由最初的白色,随着蜡烛的燃烧,慢慢地融化,露出不同颜色的琉璃。
突然天空一声炸响,却见天上绽上了一朵银色的花。
那烟花滋啦啦之后消失,被另一朵取代。
一朵朵地交叠绽放。
容澜远远地走了过来。
「师妹,你瞧,寒冬腊月全城开花了。」他低声道。
我抬头望向天空的眸子噙满了热泪。
心口酸涩得难受。
原来,这便是满城焰火呀。
真的好美。
「初初,你别拧我耳朵了,放心你的及笄礼我已经准备好了!
待你及笄日,必定满城焰火,为你寒冬腊月满城开花……」
白色的焰火处,我似乎看到有个白色身影在与我说。
我想伸手去抓,却被容澜握住了双手。
「师妹,本王这么多年来一直未娶正妃,皆是在等你,如今满城已然开满花,这并不是奢求,嫁给本王好吗?」
我双眼噙着泪模糊了视线,眼瞧着那道白色身影消散了。
许久,才浅浅地一笑,道,「好。」
26.
我与宁王的婚,阿爹仍旧不喜。
只是这个日渐苍老的男人,没有像上次那样愤怒。
只是低声地问我:「确定不后悔?」
我点了点头,他拂袖而去。
在我成亲这日,他还是带着门生、同僚来与我撑场子。
陛下亲临,这一场婚事办得极为隆重。
「师妹先在房里休息,外面父皇和宾客俱在,本王先出去张罗一番,晚点过来。」
红盖头被撑杆取下,男人一袭好看的红裳与我说。
我弯弯了眉眼,浅浅地与他一笑。
「好,那,师兄,我等你。」
男人大手用力地握在我的手上。
「好,等我。」
走至门口时,我突然叫住了他。
「师兄,咱们还未喝合卺酒。」我拿起桌上的两个酒杯,递过去了一个。
男人笑了笑走向了我,接过酒杯,与我手腕交叠,一饮而尽。
27.
这是我第二次成亲,流泪的红烛似乎与之前没什么两样。
许久,我手里攥着核桃不知道盘了多久,清儿慌乱地冲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她低声道。
我走到前厅时,只见众人皆以手撑着扶在案上。
「阿初,快走,食物有毒,这是个鸿门宴。」
阿爹中气不足地喊我。
「孽子,你竟敢造反。」
陛下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在案上道,地上全是菜汁,可谓狼藉。
「师兄这是做何?」
我唇角勾起一道浅笑,像是什么都未曾看到,慢慢地走向红裳如火的男人。
他瞧见我时脸上闪过一抹慌乱,只是很快地被平静取代。
「韩落,把师妹送回去。」他冷声地开口。
大抵是我的命不好。
嫁了个傻子,被休弃。
嫁了个王爷,在我们成亲礼上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