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知道。”柳清溪白着脸，连忙点头，“奴婢把药煎好，亲眼看着战王喝了下去。”
宋嘉宁却缓缓摇头：“你方才在来的路上出了事，贵妃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你需要实话实说，才能不引起她的怀疑。”
柳清溪咬了咬唇：“求王妃明示。”
“早上你来迟了，王爷的汤药已经提前服下，晚间的药是你亲自煎熬，亲眼看着王爷喝下的。”宋嘉宁淡道，“并且该加的料都加了进去，没有引起怀疑。”
柳清溪沉默片刻，无力地应下：“是，奴婢一定按照王妃吩咐回话。”
“除此之外，你还可以告诉贵妃娘娘，就说沈遇对我这个妻子已经厌烦至极，因为楚云皎进王府之后被我罚跪在外院，沈遇愤怒之下又想休妻。”宋嘉宁嘴角噙着一抹上扬的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总之，你可以把我们的夫妻关系往恶劣了说，越糟糕越好。”
柳清溪能得贵妃信任，不仅是医术不错，更因为她善于察言观色，心思领锐。
听到宋嘉宁这番话，她几句瞬间就明白了她的目的，宋嘉宁想要迷惑贵妃，继而达到她的目的。
只是，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她一个无权无势的王妃，斗得过贵妃吗？
柳清溪心里这般想着，难免生出几分鄙夷，面上却不敢流露出异色，只乖乖地应下：“是。”
“我能查到桐州的事情，也能做到保护他们，所以还是希望柳姑娘能聪明一些，别做自寻死路的事情。”宋嘉宁最后一次警告，“若是不小心惹了贵妃不悦，不过你一人遭殃，但柳太医停妻再娶一事被曝出来，就是柳家全家遭殃。孰轻孰重，柳姑娘自己心里清楚。”
柳清溪眼下已对她又恨又怕，闻言心头一沉，完全不敢跟她硬着来：“奴婢明白，请王妃放心。”
“出去吧。”宋嘉宁声音淡淡，“让熊嬷嬷带你在外院走走，随便干点什么，等楚云皎进被抬进王府之后，你可以与她说话，跟以前一样。”
“是。”
“今日之事暂且别让你的父亲知道，如果他想杀人灭口，那你们就是罪上加罪，神仙难救。”
柳清溪手脚冰凉，不敢多言一句，恭敬地行礼告退。
宋嘉宁坐下椅子上没动，久久沉默。
屏风隔断之后，沈遇安静地站在那里，透过镂空的屏风，眸光深邃地注视着宋嘉宁，眼底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波动。
长青沉默侍立，看着宋嘉宁的眼神带着明显的不敢置信。
王妃最近确实不太对劲，好像突然间变得厉害了起来，不但知道蛊毒，连柳太医的私事都知道得那么清楚。
实在让人费解。
“王爷可以出来了。”宋嘉宁开口，“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尽管开口。”
沈遇沉默片刻，举步走出来：“你怎么知道柳太医停妻再娶？”
宋嘉宁淡笑：“可能是妾身未卜先知。”
沈遇微默：“知道柳清溪在汤药里加料，也是未卜先知？”
“这是嗅觉敏锐，观察入微。”宋嘉宁语气淡淡，“煎药这种事根本不必特意派个医女过来，所以我觉得反常。”
沈遇不发一语地看着她。
宋嘉宁偏头看他，眉梢微挑：“王爷还有什么要问的？”
“你让长青找来的五毒打算干什么？”
“给王爷当宵夜，滋补，大补。”宋嘉宁扬唇一笑，“听说可以让男人生孩子。”
沈遇嘴角抿紧，脸色隐隐发青。
长青忍不住叹气，就王爷这般动辄被王妃堵得无话可说的功力，实在不适合休妻啊。
“王妃。”宝蝉站在门外，轻叩房门，“王爷的药煎好了，奴婢现在进来？”
“进来吧。”
屋子里交谈结束，沈遇接过宝蝉递来的药，语气平静幽沉：“本王如何确定，你没在这个汤药里加了另外的料？”
宝婵脸色刷白，砰的一声跪了下来：“奴婢不敢，奴婢万万不敢！”
屋子里诡异地安静下来。
“王爷可以不喝。”宋嘉宁站起身，嗓音淡定从容，“至少我不会派个人，专门监视你把药喝下去。”
沈遇：“……”
宋嘉宁抬脚往外走去：“今天是王爷纳妾的日子，我去安排一下，王爷喝完药回霜华院好好休息，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沈遇站在窗外，望着宋嘉宁远去的身影，想到她这两日越来越彪悍冷硬的脾气，嘴角掠过一抹细不可查的弧度。
“王妃真厉害。”长青喃喃自语，语气里尽是赞服，“连贵妃身边的医女都不是她的对手，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沈遇笑意敛尽，眸子里寒意一闪而逝。
他的母妃一直以来就不喜欢他。
虽说他至今没找到原因，但不妨碍他们母子之间感情越来越淡，当年远走边关十年未归，为的就是远离朝堂纷争，远离母妃的控制。
没想到她至今没有死心，依旧妄图通过各种手段控制他，让他为宸王效力。
沈遇低眸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既能握住四十万大军兵权，能护得边关固若金汤，让敌人胆寒，那么江山社稷应该也能掌控。
他那小王妃有句话说得对。
被皇族休弃的女子，余生会活在流言蜚语之中，会被人耻笑羞辱，没有哪个男子敢娶一个皇族休弃的女子，且不嫌弃她嫁过人有个孩子。
所以，只让她活着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活得痛苦或许还不如死了轻松。
所以他不但要让她活着，还要让她活得从容自在，随心所欲。
“长青。”沈遇转头，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如果本王不休妻了，你说她会告诉我五毒的用处吗？”
长青啊了一声，顿时兴奋起来：“王爷改变主意了？真的不休妻了？王妃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
沈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长青轻咳一声，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连忙敛了敛激动的表情，诚实说道：“王妃心里可能还没消气，所以属下不确定，她听到这个消息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没消气？
沈遇默然，无端想到她那番让男人生孩子的言论，看起来确实不像是消了气的样子。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他的小王妃脾气挺刚，跟以前那般温柔体贴的模样截然不同。
不过这种改变挺好的，比以前明媚生动多了，不再那么循规蹈矩，温柔顺从。
刚嫁过来那会儿，大概是身份之别让她太拘谨，总觉得恭敬温柔得有点过了头，可沈遇那时候不知该如何劝她，担心自己语气重会吓到她，或者让她生出误会。
就一直由着她去了。
可后来……
沈遇敛眸掩去眼底幽冷之色。
如果只有跟宫里撕破脸才能护着她，或许他应该试着说服自己做出一些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