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乡下相亲,基本流程就是如此。
订婚——一起去打工——打工期间怀孕——过年回来结婚。
妈妈讷讷道:「夏夏还小呢。」
奶奶斥责:「马上十八了,小什么小!」
爸爸抽着手卷烟丝,在奶奶凶狠的眼神里保持沉默。
他们软弱,一贯如此。
我想要的,只能我自己争取。
我「唰」地掀翻桌子,对着大娘凶道:「他家条件这么好,要嫁你嫁!」
「你要逼我,我就吊死在你家大门口,看以后谁还敢做你儿媳妇。」
这门婚事,不了了之。
大娘在全村宣传我的恶劣行径。
婆娘们都说我疯了:「人家正经高中生,天天读书都考不上大学,她一个中专生做什么美梦呢!」
「还以为考大学是种白菜,撒上籽就能出苗呢?」
奶奶把妈妈骂得狗血淋头。
最后说:「嫁不嫁的由不得她,那可是三万块,拿了这笔钱,正好给你大哥把房子装修一下,大宝也二十二了,早该说媳妇了。」
那天夜里,妈妈问我一个中专生怎么考大学。
我眼底燃起希望的光,迫不及待说出自己的计划。
复读学校可以接收我,隔壁县就有个挺有名的学校。
漫长的沉默后,妈妈问:「那得多少学费?」
「一学期三千。」
复读学校是营利制的。
我这样的底子,其实交足全部的费用,他们都不太想收。
妈妈又叹气:「这么多钱!」
那时候的三千是什么概念呢。
妈妈在街上卖铁板炒粉,一份就卖一块钱。
除掉各种成本,一份大概赚三毛。
妈妈掏出一个铁皮盒子,在昏黄的灯光下,一张一张地数皱巴巴的票子。
「这钱,本来是想给你妹妹报奥数班的,现在全给你,也不够啊!」
她的手常年劳作,又黑又皱。
眼角全是密密的皱纹,就这么静静看着我。
两年多前,她也用这样的眼神,让我退却,去念了中专。
我紧紧捏着拳,抵制着内心的愧疚感,跪在爸妈面前。
「算我借的,以后我双倍,不,五倍十倍奉还,求求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