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0月16号，星期六，十点十分。
江城。
“啥玩意啊，天龙八部还要翻拍？真勇！”
宋森无聊的浏览着新闻，冷不丁的看到这个，一边吐槽着，一边手贱的点了进去。
只更新了四集，一看演员表，宋森吸了口气，这是闻味不够还打算硬塞啊。
不过，他更手贱的点了播放。
三分钟后。
宋森仿佛吃了屎一样恶心又绝望的关掉了视频。
“老片经典有经典的道理。”
“正好没事干，重温一下倚天屠龙吧。”
金庸的武侠剧里，他最喜欢的就是朋朋版的倚天了，两个女主实在是太过惊艳，哪怕现在去看，也依旧能打。
他最喜欢圆圆，当年是真的无敌！
听着熟悉的音乐，看着不算太清晰的画面，宋森却舒服的靠在椅子上。
还是经典好看，看第二遍、第三遍都不觉得枯燥。
嘶~~
宋森突然吸了口冷气，胸口一阵刺痛，眼前都有些发晕，一手发抖的按着桌子，仿佛有一股阴风吹来直接钻进内腑，晕眩泛呕。
他能感觉到浑身已经出了一层虚汗。
好疼！
耳边电视剧的声音都一下子飘得远远的，越来越远……
足足五分钟过去，宋森才勉强缓过来，捂着刚才发疼的地方，一阵心慌：“我这是怎么了？最近已经好几次了。”
“这个位置，是肺还是肝来着？”
“该死。”
宋森有种不好的预感，撑着起来走到卫生间。
镜子里的自己，五官还算能看，但放到人堆里，也就是泯然于大众也。
此刻脸色苍白无血，嘴唇发紫。
看到此幕，宋森弯腰冲了一把凉水。
发慌的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自从养父母去世后，出身山村的他离开学校，几年来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努力工作，努力攒钱，想要留在这大都市里。
用高强度的工作来掩饰内心的自卑。
熬夜、不可避免的酒局，还有抽烟。
才二十七岁，身体却是一日不如一日。
“楼下那个中医……”
宋森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擦干净脸离开屋子，接连几次让他意识到必须得看一下了。
楼下二十多米远是个药房，里面有个坐诊的老中医，在这附近挺出名。
刚搬过来的时候，他也去看过，吃完开的中药效果不错。
这个时候，里面人不多，有两个在看药，还有一个妇女坐在问诊台前，对面是个约莫五十多岁的老人正在把脉。
宋森进来，老中医抬头看了一眼他，微微一怔，然后就继续沉神把脉。
把脉很慢，开方也不快。
宋森等的渐渐焦躁。
虽然这两年能感觉到身体素质下降，可从小在村里什么农活没干过，自认身体基础还是不错的，也就没多想过。
况且去年春天的体检也没任何问题。
他所在的公司是每两年给员工免费体检一次。
终于，那妇女走了。
“没事的，我才二十七，正值当打之年，一定没事得。”宋森深吸了口气，默默安慰着自己，缓缓在桌子前坐下。
“哪里不舒服？”老中医盯着宋森，那眼神让宋森内心更慌了。
他咽了口吐沫，声音有些发软：“刚才突然这个位置疼，头晕，恶心。”
“这两个多月，有两三次了，不过之前只有片刻，我以为是劳累过度，也没在意。”
老中医看着宋森指的地方微微皱眉。
“先把把脉吧。”
宋森把手腕递了过去。
两分钟后，老中医松开手叹了口气道：“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宋森心头一个‘咯噔’，忍不住道：“爷爷，我这到底是……”
“去医院检查检查。”老中医重复。
宋森脸色一变再变，然后默默的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爹，这小伙子看着挺年轻啊，咋回事？”收银台后面的男人瞥了一眼外面，惊疑的看着自家老爷子。
对自家老爷子的医术他还是有点自信的，刚才那样子，绝对不是小问题。
“唉。”
“现在的年轻人啊，吃喝玩乐，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老爷子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什么也没说，可仿佛什么也说了。
男人脸色微变，老爷子这个反应，那问题……
他猛地再看向外面，已经不见了那个小伙子。
……
江城市第三人民医院，大家都叫三院，医生的技术还有口碑在江城之外都是有名的。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有的搀扶着老人，还带着孩子，有的满脸愁容，步伐匆匆；有的出来门就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开始抽烟，一根接着一根……
一个年轻人手里捏着几张片子和单子步履瞒珊的走了出来，阳光下，脸色是病态的苍白，一步一步，似病入膏肓般的浑身无力，那双眼，失魂落魄，毫无神采和光亮。
然而来来往往的没人去关注。
宋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
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没有目的，没有方向，没有灵魂，顺着人行道走去。
在医院里，医生看完片子，满脸沉重的说：“换个人再看一下，那位是院里的老专家。”
“小李，带他去王老那里，就说我让去的。”
“知道了，哎，别愣着，跟我来吧。”
另一间屋里，一个比楼下老中医看上去年龄还大点的医生足足看了好几分钟的片子，摘下眼睛，放下片子，看着他叹了口气。
“初步断定肝癌，晚期；且肺部有阴影，初步断定是囊肿，幸……还未发展成肺癌。”
最后，老医生都说不下去了，只是用可怜的目光看着宋森。
“最多，半年多吧。”
那一刻，宋森被彻底掏空了所有力气，直接瘫在了屋里。
肝癌，肺部囊肿……
嘎吱！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猛地把宋森从失魂中惊醒。
他下意识的后退，一个踉跄软绵无力的坐到了地上。
恍惚抬头，在这一刻重回现实。
他坐在紧挨着人行道的右转道，手里的片子和报告散了一地。
一辆白色帕拉梅拉就停在跟前一米外。
车门打开，一个年轻姑娘就气冲冲的走了下来。
“你长没长眼啊？想找死去跳楼啊，这踏马是大马路，我要是有心脏病都要被吓死过去。”
女孩挺漂亮的，脸色还有些发白，毫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起来，可见被吓得有严重。
“对，对不起。”宋森哆嗦了两下嘴唇，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抱歉。
这会，竟是生出一个‘为什么没撞死我’的念头来。
算了，都快死了，还是别连累别人。
“实在对不起，对不起。”
宋森爬起来连连道歉，蹲下来捡起地上的片子。
“好了好了，别说了，没事就好，上车吧。”
副驾驶下来一个女孩，看了一眼宋森，目光注意到那些是医院的片子，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朝着满脸怒火的另一个女孩说道。
她走过去把那女孩推进了车里。
宋森站在路边，冲着车内两人弯了弯腰，目送车子离开。
“你拦**嘛？你是不知道刚才那会我都快吓疯了，人走着走着就突然上马路了。”
“幸亏我刹的急，要不然……”
“真踏马的。”
主驾驶女孩这会还有些后怕，骂骂咧咧的。
副驾驶的女孩叹道：“我看那人手里的是医院的片子，那副样子，恐怕问题不小。”
“哼，活该。”
女孩骂完，车里一阵沉默。
不一会，女孩‘呸’了一声：“算了，老娘不跟他一般见识。”
旁边的女孩无奈笑了笑，想到刚才一幕，却是无声的叹了口气，这个世上每天都有人被各种各样的难题所笼罩着……
……
黄昏，租的房楼底下，路边的便民椅子上。
片子放在旁边，宋森再也忍不住，双手捂着脸趴在膝盖上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呜咽声，身子剧烈抖动。
“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
明明，我已经很努力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是养父母在村头路边发现的他，那时候还是个只会哭的婴儿。
两口子当时迟迟怀不上孩子，把他抱回去后，派出所也找不到丢弃孩子的人，就给两口子办理了领养手续。
把他当亲儿子养大。
虽然在学习上天赋不大，可他一直很努力的学习，考上了一个二本，当时在村子里也是风风光光。
可就在上大学的第一年，两口子坐村子里的三轮车去县里，出了车祸。
三轮车上包括司机在内的六个人，其中还有一个七岁的孩子，全死了。
他勤工俭学，努力的上完了大学。
找了份还算不错的工作，现在每个月基本工资也有小一万，运气好了加上提成能拿好几万。
他打算努力攒钱，趁年轻大干几年。
在江城买套房子，娶个媳妇，也算没让老两口失望。
可现在……
“擦擦吧，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一个女孩的声音把宋森拉回现实。
他抬头看去，一只玉手拿着纸巾递在跟前。
女孩，竟然是下午差点撞上他那辆车的副驾驶。
“谢谢。”
宋森接过纸巾，心中悲叹，这个真的过不去啊！
看着宋森的样子，女孩转身走了。
帕拉梅拉停在不远处的路边。
女孩上了车道：“走吧。”
“啥情况啊，一个大老爷们，年龄也不大，就这么坐在路边哭起来了？”主驾驶女孩忍不住问道。
“我没问。”
“咱们也就是路过，别想了，太影响情绪，想想吃什么吧。”女孩展颜一笑。
“说的没错，还不是你，就你善良。我带你吃好吃的，走。”
车子疾驰而去。
路过宋森的时候，女孩侧头看了一眼。
那个年轻人擦了擦脸，默默起身穿过马路，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