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游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了。

他必须像被设定好的程序一样，爱上许娴。

一旦有行为不符合这个设定，他身上的每根骨头都如刀凿般疼痛，每条经脉都像被人用力撕扯着。

愈来愈剧烈。

很多时候，他痛得意识模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每次回过神来，孟宛如眼中受伤的神色就更深一点。

他想叫她不要难过，但是一开口风就如同刀子似的刮着喉咙。

嘴里果真是一股血腥味，吐出来的就是血。

他连安慰她，都很困难。

只能干巴巴地吐出一句：「你相信我。」

更别提每当他想要吐露真相时，他会瞬间失去身体的控制权。

2.

秦游发现只要他跟着原著走，就可以获得为数不多的自由。

他根据孟皎的要求试探性地准备求婚，居然成功了。

只可惜原著中，秦游撇下孟宛如去找许娴了。

他想，他绝对不要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可是。

他忍着痛，拼了命地抵抗也无用。

很快，身体就不受控制地跑向许娴。

这是他第一次，起了杀心。

尤其是听到孟宛如祝福他的时候，他真想杀了许娴。

他竭力和身体做着对抗，却不知道那头许娴挪动位置和系统无声交流着。

「秦游是不是没脑子？他不怕死吗？还有我的攻略完全不奏效，这个孟宛如也怪能装的，还祝福我，我祝她去死。」

许娴骂骂咧咧。

这是她进入快穿系统的第六个任务，攻略秦游获得爱意值，逼疯孟宛如获得恨意值。

前五个世界里她表现得很不错，没想到这个世界里进度条一直上不去。

她只好用尽大半积分，给秦游下了个秘咒。

但秦游是把硬骨头，死死扛着，就是不肯和她在一起。

孟宛如也表现得很奇怪，导致她积分的空子补不回去。

大半身家都押下去了，她不能也不敢放弃。

「宿主，要不你再买个道具。让秦游把你和孟宛如互换。」

许娴咬咬牙，买了个时效三十分钟的。

道具生效，秦游立刻甩开了孟宛如的手。

他把头搁到许娴肩上时，还在庆幸，幸好这次熬过去了。

他甚至还在想，他下次应该也能熬过去，不让宛宛伤心了。

只是他缓过来，立刻察觉到不对，眼前的人不是孟宛如。

许娴没想到道具还没失效，秦游就发现了端倪。

他什么都不顾了，死死掐着她的脖子，下了狠手。

甚至连眼睛鼻子耳朵都开始冒出血来，他也不管。

许娴终于怕了，她从牙缝里挤出气音：

「我死了，孟宛如立刻就会死。」

秦游松了手。

3.

秦游记着那枚戒指，塞回了自己手里。

许娴被秦游吓得够呛，不敢轻举妄动，她找了枚差不多的，戴上发给孟宛如。

怕被发现不是那枚，又立刻撤回。

恨意值只上升了微乎其微的一点。

孟宛如表现得过于冷静，这两个人都让许娴感到了威胁，她又用了一笔积分加深秦游身上的秘咒。

而秦游呢，他明明疼得连最简单的字音都发不出来，却还是抖着手，用了整整六个小时，连夜打出来一句：「宛宛，我想见你。」

他想，明天按下发送应该不会太疼。

只是第二天，发出去很久很久没有回音。

他尝试发了个表情包。

红色的感叹号。

他一直没敢走，哪怕身体几近失控，哪怕暴雨淋得他骨头生痛。

他还是想告诉她，他没有移情别恋。

秦游只喜欢孟宛如。

但是呢，没办法。

他说出「宛宛，我」三个字，就没了力气。

4.

秦游快把自己的身体搞废了。

系统提醒许娴，如果秦游死亡，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就会被判定为失败。

许娴又气又恶心，干脆把秦游关了起来。

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秦游对她的爱意值依旧是负数。

她挑衅孟宛如，甚至把秦游打晕拍照，孟宛如的恨意值也不涨。

系统说：「孟宛如涨的是痛心值，也就是虐值。」

她快被搞疯了。

兵行险着，她故意放走秦游，让他听到孟宛如和商酌的话。

许娴心想，知道孟宛如这么水性杨花，或许秦游就会死心，就会爱上她了。

但系统的提示音里爱意值没有涨，只有一句：

「他快死了。」

许娴不得不冲出去，带走他。

孟宛如太冷静了，甚至对她的言行举止，也没什么表示。

为了救活秦游，许娴不得不透支积分。

透支的数额太多，许娴思虑之下，决定杀了孟宛如。

这值得她冒险。

她不会给孟宛如痛快，而是一刀一刀地折磨她。

这样，恨意值就会不断地上涨。

没了孟宛如，她攻略秦游只会越来越顺利。

许娴有经验、够狠厉，所以才能够顺利完成前五个世界的任务。

她找人绑走了孟宛如，看到孟宛如惊恐万分的模样，多日来的郁恨终于消解。

她透支了最后一点积分，获得了力大无穷的能力，死死摁住了孟宛如。

如她所想，恨意值狂涨。

但她刚捅完第二刀，秦游闯了进来。

孟宛如死了，秦游毫无顾忌。

他不惜命，甚至刀子捅进他身体里，也毫不在乎。

这个世界，他只在乎孟宛如。

但是，没有孟宛如了。

许娴用尽全力，她扇聋了秦游的右耳。

能力失效了，刚刚获得的恨意值填补到她透支的部分。

没有新的积分，又处于劣势，系统不肯再给她提供任何道具，她失去价值了。

许娴至死也不明白为什么。

她没真心爱过人，也没被人真心地爱过。

一生都没体会过那种，只希望对方好的心情。

5.

系统需要挑选新的合作对象，它选择了秦游。

秦游半死不活地倒在地上，一点点往孟宛如身边挪。

他想，死在她的身边，如果有来生，他还能离孟宛如近一些。

他还想，再爱她一次。

毫无阻碍的那种。

系统说破了天，秦游也没有反应。

直到它那句：

「你想不想她活着？」

秦游眼底迸发出惊人的光亮。

系统和他做了交易，孟宛如被完好无损地送回了原世界。

这部分算他透支的。

对于有潜力的宿主，系统是很大方的。

秦游替它在各个小世界闯荡，获取积分。

不过秦游不肯接那种有感情线的，他选择的都是些危险系数极高的任务。

系统见过很多人，没见过秦游这样的。

很拼命，但一点积分都舍不得用。

他舍不得治病，右耳始终聋着。

秦游还清了欠的积分，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女友织梦，让她去山巅见自己。

他的道具，只能在山巅见效，而且只有十秒钟的时间。

系统不懂。

「她那么讨厌你，真的会来吗？」

秦游不知道，秦游想她来。

秦游好想好想她。

6.

他用掉了道具。

等着时空之门的开启。

十

夕阳快要落尽，还好赶来了。

秦游这样想。

他见到了孟宛如，他好想她。

「宛宛。」这一次，他终于不用再忍受剧痛，不用再担心下一秒身体就失控。

九

她抬起头，满眼都是惊喜，好像快要哭了。

八

秦游舍不得移开眼，一眼都舍不得。

他看见，自己在小世界生死攸关之际，反反复复念着的那个人，朝自己奔来。

他想抱她，系统提示说很抱歉，无法触碰。

七

她踮着脚，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

风声呼啸，秦游失聪的右耳什么都听不见。

他满怀歉疚，为什么自己是个聋子？

为什么没有保护好自己？

六

她仰着脸，脸上写满不解，似乎不明白秦游为什么不回应自己。

大概是瞒不住了。

秦游笑着告诉她真相，让她对着左耳说话。

不要为我难过。他心想。

五

孟宛如被这一句砸得发懵。

她的眼睛里闪出些亮晶晶的东西，秦游看清楚了，是眼泪。

四

他触碰不到她，没办法替她擦干。

血红色的倒计时浮在眼前，还剩四秒

「那我先说吧，我怕没机会了。」

三

「秦游喜欢孟宛如，很多很多年。」

秦游说过一遍，但还是想告诉她，他从没有说过谎。

很喜欢很喜欢她，是真的。

很多很多年，也是真的。

二

「秦游喜欢孟宛如，从来没有改变过。」

没有许娴，也没有其他的人，他一秒钟都没有为别的人动过心。

从始至终，只有孟宛如，只有她。

一

「秦游喜欢孟宛如，秦游永远只喜欢孟宛如。」

孟宛如说过：「我喜欢的人，只能喜欢我。」

秦游只喜欢她，永远只喜欢她。

他要她知道。

零

她哭得好厉害，秦游很心疼，但没有办法。

「别哭，我不能抱你。」

时空之门关闭了，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7.

秦游见过孟宛如一次后，终于不再瞎来。

他开始权衡利弊，不会选择那种时时游走在死亡边缘的任务。

系统不明白，但它觉得这样很好。

宿主活久一点，省得它去找新的。

这个宿主很省心、很厉害，系统不希望他死。

「宿主，系统建议你治好耳朵，现在促销价五五折。小世界很危险，聋子不好行动。」

它没有胡说，秦游几次因为右耳失聪而陷入困境。

它以为这一次秦游也会拒绝，谁知道，他想了想，说了声好。

下一次再去见孟宛如时，他不想她担心。

他也给妈妈织了梦，妈妈说让他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多回来看看孟宛如。

「妈妈嘛，」她笑得很开心，「妈妈听到你的好消息就很高兴。宛宛很想你，你多去看看她。」

妈妈寂寞一点就寂寞一点啦。秦女士说得很豁达。

但她其实也偷偷思念着自己的孩子。

秦游想攒够积分回去，陪在孟宛如身边，陪在父母身边。

系统没告诉他，这事几乎不可能。

没有人成功过，那需要的积分是一个庞大到让人害怕的数字。

不过它也能隐约猜到，不管是一千年还是一万年，它的宿主都会去做。

因为他有爱的人，他也被人爱着。

系统不懂，许娴也不懂。

爱，能促成世界上无数盛大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