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霏霏在网上买了盒退烧药,点了快送,十五分钟后药送到,她吃了一颗,倒头就睡。
梦里昏天暗地,突然,她睁开眼。
听到枕边手机在响,她拿来手机接通,嗓音哑得厉害:“喂?”
那边声音有些躁:“你不在家?”
她觉得脑子很沉,还想继续睡,说:“我在啊,你是谁?”
那边沉默,半晌后,低沉地回了句:“高驰。”
云霏霏一个激灵从床上翻坐了起来,又在心里骂了句苏航那个小乌鸦嘴,穿上衣服去开门。
高驰听到了门内急匆匆的脚步声,踩在地上的脚不自觉磨了磨地面,垂在腿边、拎着塑料袋的手也不自觉拽紧。
云霏霏打开门,看到了一身黑棉衣黑运动裤配灰白运动鞋的高驰。
她有些好奇他为什么脱掉了制服,突然又觉得这身比警服随和很多,他穿着也不赖,但看那张万年不变的黑脸,决定将“不赖”归结到他身材很好上,问:“高警官,知道的我都已经全部说了,您还有何贵干?”
高驰看到她堵在门口,像防贼一样地防着自己,听到她极不友善的话,皱起了眉头,说:“我敲了那么久,你在家怎么不开门?”
云霏霏压根没听到,说:“睡死了,没听到,找我有事?”
高驰晃了晃手,说:“退烧药。”
云霏霏这才看到他手上拎着个药房袋子,愣了会儿,意识到他找上门不是为了华军,后退一步,让他进了屋。
高驰一进屋就看到餐桌上放着盒已拆封的退烧药,顿了顿,把袋子放在了茶几上。
云霏霏烧了壶热水,倒了两杯,递给了高驰一杯。
“请坐。”
客厅一共就两个沙发,一个三人座,一个单人座,高驰看了她一眼,在单人沙发上坐下,云霏霏看了他一眼,在三人沙发与他隔开了一大段距离坐下。
她不知道为什么不想挨着他坐,就是下意识想离他远点。
高驰见她坐在了离自己最远的地方,沉默了会儿,问:“什么时候来的昔阳?”
云霏霏说:“两个多月前。”
“来这里干什么?”
“盘了个店。”
“什么店?”
“咣”的一声,高驰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向她。
云霏霏搞清楚了自己为什么要下意识离他远点,因为他虽然没穿制服,却依旧在做制服做的事情。
审问犯人。
他把自己当成了犯人在审问。
云霏霏将摔在茶几上的杯子拿回来,说:“高警官,你是在审问我还是朋友间的寒暄?”
高驰很明白是刚刚自己的惯性语气和聊天方式惹怒了她,也非常清楚她这句话就是偿还给自己的质问。
他摸了摸右手背,医院那天被她用指甲挠破的伤口一个星期才好透,他看向她捧着水杯的手以及她的指甲,没说话。
“如果是审问我,你没有穿警服,现在也不是上班时间,我不是犯人,请你不要拿审犯人的方式来问我。如果是朋友间的寒暄,我的私事你无权过问。”
高驰低声诚恳说:“抱歉。”
可对面的人不接受:“不用抱歉,也没什么值得抱歉的。”
高驰抬起头看向她乱糟糟的头发,突然觉得炸毛这个词很合适。
云霏霏说:“你说的对,我做事欠考虑,这么匪夷所思的活,想都没想就接了,现在好了,还扯上了凶杀案。”
高驰说:“是很欠考虑。刑事案件里,大部分受害者的共同特征,包括单身女性、长途旅行……”
云霏霏打断他,看着他问:“你有女朋友吗?”
高驰用眼神询问。
看神情,没有。
这么好的皮囊都没女朋友,多半是因为这张破嘴。
云霏霏打量他一番,慢悠悠说:“看样子没有。如果有,就应该知道,你这些话,非但起不到任何安慰作用,还会往人身上捅刀子。”
**裸、明晃晃的嘲讽让高驰挑了挑眉,他将水杯放在茶几上,没说话。
云霏霏嘲讽完了,气也消了,随口问了句:“你哥呢,怎么样了?”
高驰说:“两个星期前走了。”
云霏霏没想到居然还不到两个月,觉得自己不应该挑起这个话题,“抱歉”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她突然抿了下嘴唇,改口问:“豆豆呢?”
“很健康。”
“你嫂子呢?”
“她以为我哥出轨故意不回家,知道他病重后,松了口气。”
“她很坚强。”
“嗯。”
天聊死了,就无话可说了。
互相沉默了两分钟后,高驰问:“晚饭吃了吗?”
云霏霏一直盯着茶几上的那袋药,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没。”
高驰问:“想吃什么?”
云霏霏有些疑惑,问:“你……要请我吃饭?”
客厅开着空调,温度很高,云霏霏外套里面穿着件纯棉V领睡衣,高驰看到她脖子上戴着个观音吊坠,那观音吊坠翠绿翠绿的,有些眼熟。
他皱了下眉,点头:“我还欠你两顿饭。”
云霏霏愣了好一会,才想起还有这茬,摇头:“我说了一笔勾销了。”
高驰沉着眉眼,又问:“你想吃什么?”
云霏霏依旧摇头:“没胃口,不想吃。”
高驰还是问:“中午吃了什么?”
退烧药的药效很大,云霏霏张开嘴打了个大哈欠:“高警官,还有什么事情吗?我累了,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想休息了。”
过了会儿,高驰说:“好好休息。”
云霏霏将他送到门口,说:“谢谢你送来的药。”
说完,她把门关上,跑回卧室,躺回了床上。
高驰看了会门,没有坐电梯,而是沿着楼梯慢慢走了下去,走到小区门口时,他转回身,抬起头看向三楼的那间卧房。
灯暗。
他眼神一暗,迈步走了出去。
*
卧室里,云霏霏躺在床上闭着眼,她很困,退烧药的药效让她脑子混沌,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睡不着,她烦得把头埋进了被子。
在思绪再一次要往那袋药上飘前,她猛地睁开眼,打开手机,点开了综艺节目。
*
那晚过后,高驰就再也没有来过,云霏霏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直到三天后的中午,他和姜晓波的再一次登门。
云霏霏对两人进店后一言不发四处打量了五分钟,忍不住了,笑着问:“二位警官,有何贵干?”
高驰收回四下打量的视线,拿出手机,打开录音,放在柜台上,问:“介意吗?”
“介意你能关掉吗?”
高驰抬眼看她,发现她没在开玩笑,沉声说:“不能。”
“那你还问?”
高驰看了她一眼,问:“你上次说去西藏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司机,对吗?”
“对。我们分开去的,他开灵车先到,我坐火车后到,是在当地殡仪馆碰的头。接到了华冉冉后,就直接回来了。一路上,我和他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都说了些什么?”
“他说上车、下车、休息、吃饭,我就回答好。”
“就这些?”
“对,就这些。他不喜欢说话,我也不喜欢自讨没趣。”
“四天三夜,不可能没有别的话,你再想想。”
“哦,还有最后一句:我要赶回单位,你自己想办法回去。”
高驰闻言沉沉地看了她一眼。
云霏霏没接收到这一眼,沉浸在回忆里,半分钟后,说:“他……很怪。”
高驰问:“怎么怪?”
云霏霏皱着眉说:“他一路上只开车,几乎不说话,也不肯离开车半步,从冰棺上车后一步都没离开过,连饭都是我买回来的。”
高驰问:“回来后呢?”
“回到昔阳,我跟车一路送到华冉冉家,他让我自己回家,我就叫了顺风车回来了。”
“回来之前知道要把华冉冉送到哪里吗?”
云霏霏摇头:“不知道,我是到了后才知道的。”
她越说越觉得后怕,因为华冉冉家离市区很远,偏僻得连过路的出租车都拦不到,被三个顺风车司机放了鸽子后,她加了双倍价才回了家。
高驰闻言,抬起头看着她。
云霏霏察觉他的目光,也盯着他看。
“这种活,你都不好好考虑考虑,再接吗?”云霏霏从他的眼神里突然读出了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有好好考虑过,才接下来的。”
高驰点了点头,又问:“最后一次见司机是什么时候?”
“送完华冉冉那晚。”
“电话通话呢?”
你上次问过了,云霏霏张口欲出,又挑了下眉头闭了嘴,将手机通话记录调出来,递给他。
“接到华冉冉的那天,一共两通。”
高驰翻了翻,问:“邮箱以及所有的聊天工具都可以看一下吗?”
为什么要调查个人隐私?
云霏霏猛的一个激灵,问他:“怎…怎么了?”
高驰看了她一眼,将手机递到她面前。
被这淡淡的一眼一看,云霏霏猛地脊背一凉,立刻登上所有聊天工具,乖乖把手机交到他手上。
高驰看一眼双手奉上手机、小心翼翼的人,将她手里的手机拿了过来。
趁他低头“检阅”手机的功夫,云霏霏也歪着脑袋“检阅”他的脸色,可他左半边脸压根看不出个所以然,她套近乎追问:“高警官,怎么啦?”
高驰只将手机放回她面前的桌面:“谢谢配合。”
“又是无可奉告对么?”
“……”
他黑着脸不说话,云霏霏不敢再问了。
高驰说:“最近几日不要外出,有什么异常及时打电话给我。”
云霏霏闻言抬起头,高驰突然一顿,过了会儿后,继续说:“或者打电话给姜晓波,晓波,手机号。”
姜晓波站在两人身旁一米外,一直觉得屋里气氛有些怪,突然听到高驰叫自己,立刻报出了手机号。
云霏霏低下头,依次输入,最后存进了通讯录。
看着她把号码写上姜晓波的名字,存进通讯录,高驰眉头越皱越紧,说话的声音很冷:“你一个人盘的店?”
云霏霏摇头:“不,两个人。”
临走前,高驰盯着她,脸上没什么情绪,像是嘱咐又像是命令,声音很沉很冰:“让你合伙人看着店,在家待着,哪也别去!”
云霏霏刚想问凭啥,看见他黑压压的脸,在他压迫性的紧逼目光下,点头答应了。
第17章乌鸦嘴
离得远了,姜晓波忍不住了,问:“你刚刚为什么用那种语气让她待在家里,她又不是凶手,还是你怀疑杀害华军的凶手也会对她下手?”
高驰被他猜中了心思,没否认也没承认,而是说:“有吗?我不是一直这个语气吗?”
姜晓波觉得不是,细细斟酌了一下,摇头:“不一样。”
高驰淡淡地问:“哪里不一样?”
姜晓波很认真地观察他的脸色,说:“其实,可能你自己没察觉到,有时候你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很吓人,就比如现在,还有刚刚。”
高驰脸色没变,问他:“很吓人?”
姜晓波点头:“小君说你不说话盯着人看的时候很恐怖。”
高驰想到了云霏霏刚刚的脸色,笑了下,很隐秘,连并肩走一直观察他脸色的姜晓波都没发现,他问:“还说了别的吗?”
当然说了,后面还有一句:“白瞎了这脸这身材,怪不得找不到女朋友”,姜晓波说:“她说,你不要整天板着张脸,应该多笑笑。”
*
不能出门,云霏霏窝在床上,觉得时间被无限拉长。
凌晨三点,她被楼下谁的车警报吓醒了,睁开眼发现手机的综艺节目还在播,关掉手机,打算继续睡。
然而,失眠了。
干躺了十分钟,她拿来手机,开始在网上搜华军。
直觉告诉她,华家绝非一般。托关系能跨异地将遗体拉回来的家庭,要么有钱,要么关系够硬。可网上什么都没有。
一早六点才睡,醒来就是中午,吃完外卖,刷手机刷到睡着,再醒来后天已经黑了。
六点,云霏霏正在嗦酸辣粉,手机响了,她接通,对方没说话,她看了眼号码归属地,才意识到是高驰。
“有事?”
高驰问:“在哪?”
“在家啊。”
“今天出门了吗?”
云霏霏闻言,将手机从耳边放到眼前,看着黑漆漆的屏幕,冲那端的人说:“你不是让我在家待着,哪也别去?”
高驰淡淡地挑了下眉:“今天还好吗?”
酸辣粉太辣,虽然被辣得直吸溜鼻子,但感觉很爽,云霏霏回:“我好着呢。”
高驰听出她语气里的满足和欢快,没了前几天的抵触和怨怼,唇角不自觉勾出一个上弯弧度:“没事就好,有事第一时间告诉我。”
云霏霏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到桌上,抽来张纸巾,狠狠擤了把鼻涕。
高驰听到她一直在擤鼻涕,皱眉问:“又感冒了?”
云霏霏嗦完一口粉:“没啊,好着呢。”
说完,她含着粉,加了句:“别乌鸦嘴。不然,应验了,我找你算帐。”
姜晓波拎着两盒在路边摊买的蛋炒饭拉开车门,看到驾驶座上的高驰左手抵着左脸在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坐进了副驾。
刚坐好,打开塑料袋,拿出一盒蛋炒饭,突然听他问:“你在吃什么?”
姜晓波以为在问自己,把那盒蛋炒饭递过去,低下头翻筷子,回:“蛋炒饭。”
云霏霏被辣得鼻涕直流,说:“酸辣粉。”
高驰以为是面:“嗯。”
云霏霏一天没和人说话了,话不自觉多了起来,问他:“我要是想出门咋办?”
高驰思考了一秒,说:“提前和我报备。”
云霏霏问:“还得经过你同意,我才能出门?”
高驰眨了下眼睛:“嗯。”
云霏霏瞬间不想聊了,说:“警察叔叔,可否向您提个要求?”
高驰笑着说:“好。”
答应得如此爽快,云霏霏惊得看向手机:“你都没问我什么要求,就答应了?”
姜晓波见他不接,转头看到他依旧在笑,疑惑地打量了他一眼,这才意识到他在打电话,就把蛋炒饭放在了他面前的挡风玻璃边上。
高驰看了他一眼,笑着问:“什么要求?”
“等我嗦完这碗粉,再回答您的审问,行吗?”
“好。”
电话那端到底是男是女,压根听不到,姜晓波在一旁安静地听,生怕错过了什么,把那句:“快点吃,吃完赶紧把华家别墅的事情搞完早点回来睡觉”随着蛋炒饭一起咽进了肚子,等他挂断电话,才问:“你在和谁打电话?”
高驰伸手拿过来那盒蛋炒饭:“校友。”
姜晓波觉得可不单单是校友那么简单,眼睛一转,问:“女校友?”
高驰打开筷子,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回得很含糊:“嗯。”
果然,头回看他笑得这么春心荡漾,姜晓波夸张地哦了一声,眼睛转得比车轱辘都快:“好看吗?”
高驰岔开话题问:“多少钱?”
姜晓波没好气说:“请你的!”
*
后半夜,乌鸦嘴应验了。
嗦粉很爽,嗦完后,拉肚子也很爽。
云霏霏拉肚子拉到整个人有些虚脱,她一边揉肚子,一边骂高驰那个破嘴。
回到卧室,看到窗边站着的华冉冉,她整个人一惊。
她当即转身走回客厅,把观音菩萨抱在怀里,躲进了卫生间。
她想不通到底因为什么自己这么“幸运”,能一而再地与女鬼深夜相会。
绝望和无助了一夜,一早七点,她跑去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
半天下来,花费的数额让她痛心疾首。
有些数据很快就出来了,还有一些要再等两天。所有的数据都告诉她,一切正常。
难道是眼睛?
她又去挂了个眼科。
结果还是再正常不过。
检查完眼睛,云霏霏开车顺着导航来到了华家村华家别墅。
大门紧锁,还贴着白色对联和封条,她往村里走了走,看到个老太太,忙拉住老太太问华冉冉葬在哪,却被告知华冉冉已被火化,葬在了北区陵园。
云霏霏本以为华冉冉的家人花高价将她从几千公里外接回来是为了让她落叶归根,就算明令禁止土葬,可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
云霏霏不明白,既然决定火化,为什么不在西藏当地火化?
*
北区陵园很偏,离市区两个小时车程,到的时候已是下午两点。
这是云霏霏入行三年多第一次踏足陵园,以前都是荒郊野外,荒土坟地,等到了门口,她才意识到刚刚没有问清华冉冉到底在哪个位置。
她把车停好,走到门卫室,敲了敲窗户。
门卫大爷正躺在藤椅上听京剧,看到她人,也没起身,笑着问:“姑娘,有事?”
云霏霏转过头,看了眼漫山遍野的墓碑,说:“您好,我朋友葬在这里了,麻烦您帮我查下,在哪个区?”
大爷问:“叫什么名字?”
“华冉冉。”
“什么时候葬的?”
“应该就这两个星期。”
大爷起身坐直,拿起桌上一个厚本子翻到最后。
找了会儿,他问:“你确定在这个陵园?”
云霏霏点头。
大爷又往ᵂᵂᶻᴸ前翻了翻:“不对啊,这里没有。你再确定一下到底是不是葬在这里?说不定葬在了别处。”
云霏霏一愣,问:“还有别的陵园?”
大爷说:“当然,市里一共五处,下面每个县也都有各自的陵园。”
云霏霏说:“那我先进去找找看,行不行?”
大爷脸一沉:“姑娘,所有的名字都会登记在册,不会出错。整个陵园连姓华的都没有。而且这陵园这么大,全市上上下下那么多陵园,难不成你要挨个跑一遍,挨个找一遍?”
回到华家村华家别墅的时候,已是下午四点多,一早要做检查空腹,一天忙下来,云霏霏饿得前胸贴后背,见路边有家农家菜馆,走了进去。
菜馆门口支着个炉子,炉子上烧着一大锅水,店内最里挨着柜台的位置上坐着两人,正在喝酒。
云霏霏挑了个挨着炉子正对门口的位置坐下,要了份酸辣土豆丝,不放姜。
老板娘说:“姑娘,来份汤吗?自己家养的鸡熬的汤,天冷喝点暖和暖和。”
云霏霏点点头,说:“好。”
招待好云霏霏,老板娘端了个板凳,在火炉边坐下取暖。
云霏霏喝了几口鸡汤,突然抬起头,问她:“您认识华冉冉吗?”
老板娘坐的位置离她很近,不到半米,闻言,转过头打量了她一眼,说:“当然认识,那丫头我看着长大的,你也认识?”
云霏霏点头:“我是她大学同学,从外地特意赶过来参加葬礼的,刚去了她家看到她家门锁了,还贴着封条,怎么回事啊?”
老板娘半点没怀疑,哦了一声,说:“冉冉他爸前几天去世了,她家没人了。”
云霏霏一脸惊讶:“啊,这样啊。她葬在哪?我想去她坟前看看她。”
老板娘说:“她没葬在村里。现在不让土葬,她爸把她葬在北区那边的陵园了。”
云霏霏又问:“那您知道她在哪个位置吗?”
老板娘想了想,摇头:“不知道,我们连她什么时候火化什么时候下葬的都不知道,她爸谁都没告诉,连丧事都没办。”
说着,她突然叹了口气:“这孩子也太可怜了,她妈刚去世两年,自己也出了意外,接着她爸也走了。”
云霏霏听完,皱眉问:“村支部在哪?”
老板娘说:“沿着那条路往里走五分钟,红顶的那个就是。”
支部办公室没人,只剩个大爷正在收拾东西打算下班了,云霏霏忙拦住他道明了来意。
大爷说:“她爸把她葬在北区陵园了,连丧礼都没办,具体哪个位置村里没人知道。”
云霏霏问:“那冉冉还有别的家人吗?”
“还有个姐姐,叫华绫,现在在市里。”
“她住在哪?”
“不知道,她姐俩出去后,基本没回来过。”
想问的没问出来,云霏霏决定打道回府,明天再说。
刚走了会儿,迎面突然摇摇晃晃走过来两人,相隔老远,云霏霏就闻到了他们身上浓浓的酒味,她低下头,躲到路边,等他们走过去了,才大步离开。
*
回家的路上,云霏霏发现手机有好几个高驰的未接来电,电梯门一开,就见一人倚着墙,她当即决定按按钮。
手刚碰到。
“一大早去哪了?”
云霏霏收回手,一脚踏出电梯门,笑着回:“您怎么在这?”
高驰脸很黑:“擅自出门,为什么不和我提前报备?”
云霏霏自知理亏,没说话,打开门,让他进屋,关上了门,走到客厅三人沙发前时,她累到极致,没骨头一般瘫软了上去。
高驰问了邻居才知道她一早就出了门,打开灯,走到沙发前,问她:“一大早去哪了?”
云霏霏余光里全是他的腿,她很累,懒得看,更懒得吵,索性闭上眼翻身趴下,把脸埋进了沙发。
没等他复读机功能重启,她回:“我不是犯人。”
高驰见她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皱眉说:“出去为什么不和我报备?”
云霏霏趴在沙发上,鼻子被堵住了,喘不上气,就侧过脸,朝向看不到他的另一侧露出口鼻,深吸了一口气。
这么趴着,意识很快飘到了周公那里,她嘴里迷迷糊糊回:“我歇会儿,再回答您的审问。”
高驰见她趴在沙发上,居然衣服不脱就要睡觉,眉头越皱越紧,刚要说话,云霏霏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识地突然嘟囔了一句:“好不好嘛?”
她嘴里还嘟囔了什么,高驰没听清,但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关了灯,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云霏霏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九点了。
她睁开眼看到屋里漆黑一片,对面沙发隐约一个人影,猛地一个激灵,差点摔下沙发。
等终于看清了那人影,她松了一大口气。
还好不是女鬼惊魂。
见高驰双手抱胸靠着沙发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她手撑在沙发上,昂起头,便要起身。
高驰听到砰的一声巨响,立刻睁开眼,按亮手机,沙发上没看到人,地上倒是有一个黑影,他打开手电筒,照向那个黑影。
光亮起来的同时,云霏霏想死的心都有了,趴在地上说:“别看我。”
高驰看不到她的脸,只听到她声音闷闷的,起身蹲下去,想看看她怎么了。
云霏霏又说:“别看我。”
高驰这才意识到她摔下了沙发,手抄进她腋窝,把她捞了起来。
这一跤是正面摔下去的,摔得太狠,云霏霏整个前胸都疼得厉害,她被捞起来坐在沙发上,冲着黑暗里的高驰说:“你无缘无故给我盖毯子干什么?”
高驰没说话。
云霏霏觉得要不是身上的毯子,也不至于被绊到腿摔下沙发,又问:“你凭什么擅闯女人闺房?”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回答,胸口慢慢不疼了,她把毯子往旁边一扔,站起身。
高驰抬起头,问:“去哪?”
云霏霏回:“洗澡。”
*
隔着一道玻璃门,云霏霏无语到朝天翻白眼,她冲着门外的问话大声吼:“你就没别的要问吗?”
两分钟前,她**衣服站在了热水下,突然听到门外高驰在问:“一大早去哪儿了?”她没打算搭理,可他开启了复读机功能,孜孜不倦地问了两分钟。
高驰倚在墙上,双手抱胸,听到她回的话,眉头锁得更紧:“擅自出门,为什么不提前报备?”
云霏霏大声吼:“我饿了。”
这句话说完,世界整个安静了。
洗完澡,推开门,看到餐桌上的饭菜,她突然后悔刚刚自己太凶了。
她走到餐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刚要吃,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身,看向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高驰,说:“你不饿吗?”
高驰看了她一眼,放下手机,坐到了她对面。
第18章小心思
高驰点的外卖很丰盛,居然还有碗酸辣粉,体检要空腹,云霏霏直到下午才喝了半碗鸡汤,吃了两口酸辣土豆丝,她非常想吃那碗诱人的粉,可又怕夜里再拉肚子。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高驰以为她不想吃,就把酸辣粉拿到了自己面前。
云霏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两分钟嗦完一整碗粉,又开始大口大口干饭,肚子里冒出了一句:“你干什么好事了,饿成这副鬼样?”
高驰一愣,抬起头:“什么?”
云霏霏意识到自己居然把肚子里的嘀咕说出了口,整个人一惊,转移话题,把一天的行程报备了。
高驰听了,没什么反应,只是干饭的速度慢了很多。
吃人嘴短,云霏霏善后,收拾完,见他坐在单人沙发上刷手机,问:“你还不回家?”
高驰闻言,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云霏霏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必须得待在家里,但是她确定以及肯定和华军有关,坐到他对面,打算来个刨根问底。
“我是良好公民。”
高驰说:“我知道。”
云霏霏问:“那我明天可以出门上班吗?”
高驰说:“不可以。”
云霏霏问:“为啥?”
高驰放下手机,看向她:“安全第一。”
云霏霏重申道:“我良好公民。”
高驰说:“我知道,所以,你必须待在家里。”
云霏霏皱眉:“如果我一定要出去呢?”
高驰拿起手机,低下头,稳坐如山。
云霏霏突然搞明白了他这么晚不回家的原因,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说:“我真的是良好公民。”
高驰说:“我知道。”
云霏霏说:“你知道为什么还像看着犯人一样看着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连鸡都不敢杀!”
高驰抬起头,看着她,说:“我知道,所以,安全第一。”
云霏霏反应了好半天,才搞明白整件事并不是她想的那样,才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危险之中,所以,高驰才让自己乖乖待在家里。
可待在家里就没危险了吗?
至少比外面安全多了,毕竟当初选中这套房,就是因为小区门卫查得严。
云霏霏问他:“你会好好保护我的吧?”
高驰说:“只要你好好待在家,就能。”
云霏霏又问:“你能尽快抓住凶手吗?”
高驰说:“正在努力。”
云霏霏得到他的保证,浑浑噩噩站起身,浑浑噩噩回了卧室睡觉。
*
半夜两点,高驰翻身,突然感觉对面坐着个人,他睁开眼打开手机,看清那人,坐起身,问:“害怕?”
云霏霏双臂抱着观音菩萨,端坐在单人沙发上,直勾勾地看着他,闻言点头。
高驰见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有点想笑,就真的笑了下,说:“有我在,怕什么?”
云霏霏看着他,手指向屋内一角,问:“你看见那站了个人吗?”
高驰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问她:“什么人?”
云霏霏没期望他能看到那里站着个漂亮女鬼,问:“睡沙发冷吗?”
高驰说:“不冷。”
云霏霏说:“我冷。”
高驰见她穿的睡衣有点薄,把盖在身上的毯子递给她。
云霏霏刚刚坐他对面,看他睡得很憋屈,腿有一半落在沙发外,没接毯子,而是说:“这沙发其实是个床。”
高驰把毯子放到一边,站起身。
云霏霏不是怕华冉冉,经历了何玉萍,她淡定多了,毕竟华冉冉只是杵在那,什么都没做。
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大半夜,死活睡不着,越想越觉得西藏之行答应得太武断,越想越觉得后怕,不敢一个人待在卧室,就坐在了他对面单人沙发上。
可华冉冉也跟到了客厅。
她想看看有菩萨和阳气十足的男警察双倍加持,华冉冉什么反应,就抱着菩萨坐在了男警察对面。
结果什么反应都没。
她起身把观音菩萨放到原来位置上,打开灯,走到沙发前,说:“房东和我说过,这沙发是个床,可以摊平。”
高驰见她要上手,说:“我来弄。”
云霏霏往旁边让开了。
高驰挪开茶几,将沙发往茶几那边挪了挪,然后双手用力按下沙发靠背。
一张双人床出现了两人面前。
云霏霏去卧室拿了被子回来,关了灯,在单人沙发上坐下,裹紧被子闭上眼,怕高驰撵自己回卧室,也怕他让自己睡那张沙发床,说:“别理我,我就爱这么睡。”
*
早七点半,云霏霏接到了赵有志的电话。
赵有志先是问了问新店开张的情况,然后发起了牢骚。
禁止土葬后,反对火葬的老人先在村里闹了几天,随后跑去乡政府门口静坐了。赵有志现在的工作就是挨家挨户上门做思想工作。
可收效甚微。
他唉声叹气说:“待会要去你二爷爷家,做他的思想工作。”
云霏霏早想到了这个政策一定会遭来强烈反对,说:“二爷爷当过支书,肯定明白。”
赵有志说:“明白个啥?已经连续上门劝一个星期了。他连自己的棺材都买好了,谁去,就往棺材边上一坐。”
云霏霏没说话。
赵有志说:“说实话,轮到我身上,我也无法接受。”
云霏霏说:“想那么多干什么?人死灯灭,最后不都是一把黄土吗?”
赵有志叹了口气:“人死烧成一把灰,你们年轻人想得开受得了,我受不了。”
云霏霏沉默。
想一刀砍断扎根了几千年的观念的根,根本不可能。
赵有志说:“老何棺材铺关了,他去学手艺,要改行卖骨灰盒了。”
“他都六十多了,还学手艺干什么?”
“六十多了也没办法,还得吃饭。”
“其实也就是大和小的区别,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
赵有志发完牢骚,又问:“上次我给你介绍的那个男孩,你们联系过没?”
云霏霏想了想,问:“哪个?”
赵有志正打算说话,支书走进了屋,他看支书脸色很难看,挂了电话,问:“咋滴了?”
支书有三分钟没说话,最后说:“二叔那待会不用去了。”
赵有志一愣,问:“为啥?”
支书沉沉地叹了口气,说:“昨夜……喝农药了。”
*
云霏霏放下手机,问坐在对面的高驰:“你要不要洗个澡?”
高驰一脸:“?”
云霏霏问这句话是有原因的。
在单人沙发上睡觉太难受,凌晨五点的时候,她实在扛不住了,就回卧室躺回了床上睡。
等她一觉睡醒去上厕所的时候,被客厅的景象惊到睡意全无。
沙发已经折起来挨着墙,毯子四四方方整整齐齐放在沙发一角,茶几归了原位。
高驰上身短袖黑T,下身黑牛仔长裤,双手撑地,光脚搭椅,正在客厅空地上做俯卧撑。
他什么时候醒的?什么时候开始做的?为什么一清早就这么剧烈运动?云霏霏完全不想知道,只觉得好好的觉不睡简直有毒。
上完厕所出来时,高驰已经运动结束,然后她就接到了赵有志的牢骚电话。
云霏霏见他一脸问号,还是问:“你要不要洗个澡?”
高驰摇头:“不用。”
云霏霏看向他刚刚做运动的那个地方,地上还有他流的汗,一小滩,掌心那么大,她看向他的脸和头发,也都是汗,说:“你闻到味儿了吗?”
高驰脸一僵。
话点到为止,云霏霏低下头,说:“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有毛巾、牙刷,还有肥皂,都是新的。”
过了会儿,高驰拿着衣服起身,进了卫生间。
云霏霏一直在回味他刚刚那个表情,等卫生间门关上后,就没绷住,哈哈哈笑出了声。
卫生间内,洗手台前,高驰抬起胳膊猛吸气,然后,两下将自己脱得干干净净,站在了热水下。
十分钟后,卫生间门从内打开,云霏霏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点外卖。
高驰穿着衬衫牛仔裤粉色拖鞋,在单人沙发上坐下。
云霏霏瞟了他一眼,说了句:“刚发现你的脚挺白的,没你的脸黑。”
高驰没怎么听清,问她:“什么?”
云霏霏抬起头,看着他的脸,肯定了刚刚那一瞟得出来的结论:“你的脚比你的脸白多了。”
高驰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发现自己的脚把粉色拖鞋撑得变了形,以为她在意拖鞋,弯下腰脱下拖鞋放到一边,光脚踩在地板上。
云霏霏说:“穿着吧,你脚上都是水,不然我还得擦。”
高驰看向刚刚做俯卧撑的那地,发现那里已经打扫干净了,再看向沙发床,毯子也不见了,最后,他弯下腰,穿上拖鞋。
“我还你双新的。”
“我不缺拖鞋。”
高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云霏霏眼睛盯着屏幕,下巴朝餐桌扬了扬,说:“你的外卖。”
高驰看一眼餐桌上放着的外卖,起身走过去,打开,见她坐着没动,他问:“你不吃?”
哪能嘴短两次?
云霏霏脸皮没那么厚,摇头:“不吃。”
“你不饿?”
“饿。”
高驰以为她不喜欢吃包子油条,问:“那你吃什么?”
“外卖。”
“点好了?”
“正在点。”
包子凉透,高驰拎着走进厨房,想热一下。
可,台面干干净净,灶台也是,它不光干净,还空无一物。
高驰拎着包子又走出来,问她:“你家没锅?”
“有啊。”
“在哪?”
“橱柜。”
高驰走回厨房,蹲下去拉开柜门。
果然看到里面有一口大锅,拿出来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有个奶锅,还有一袋小米。
十五分钟后,云霏霏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抬起头看向餐桌,正好看到高驰将奶锅和包子端上桌,她走过去一看,奶锅里面居然装的是小米粥,问他:“你哪来的粥?”
高驰进厨房取来两副碗筷,盛了两碗粥,一碗放到自己面前,一碗放到她面前。
云霏霏犹豫了一秒,直接坐下,拿来一个包子,张开嘴啃。
饭吃到一半,她接到吴静雅的电话。
电话那端吴静雅在说:“找我的人名叫白瑛,住在将军大道106号四季花园12号802。”
为什么姓白不姓华?
云霏霏问她:“确定吗?”
吴静雅说:“当然确定。”
云霏霏挂断电话,放下手机,看向对面低头喝粥的人民警察,一夜相处过后,她发现脸黑的他其实挺好相处,说:“我得出去一趟。”
高驰抬起头。
她接着说:“我俩一起出去可以吗?”
云霏霏有自己的小九九,在屋里待着也是待着,华冉冉的事情还是得早点解决,俩人出门比一个人安全太多,何况,他还是个警察。
高驰问她:“必须出去?”
云霏霏点头。
高驰没说话,只盯着她看。
云霏霏被他盯着不自觉抖了一下,妥协了:“我在家待着,哪都不去。”
吃完饭,高驰拿起外套要走,云霏霏疑惑地看向他:“去哪?”
高驰回:“上班。”
云霏霏站起身,瞪他:“那我咋办?”
高驰看向奶锅:“在家,刷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