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乐颜也喝了点酒,现在脑子一团乱麻,不知道傅君临又来干什么。
正迷茫着,身后传来一声撕裂般的叫喊:“傅君临!”
耳边刮过一阵风,沈骆从她身旁蹿了过去,一把揪住傅君临的衣领就把人按在了树上。
时乐颜还没来得及制止,有一道身影上了前,是沈寻。
沈骆被沈寻拉着,还是控制不住地挥舞拳头:“你又来干什么?柠柠姐不是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吗?你懂不懂什么叫保持距离啊?”
傅君临却没理他,连衣领都没整理,穿过沈骆的肩膀看向时乐颜,喉结动了动。
“柠柠。”
这一声却让沈骆再次大喊:“你不许喊她!你走!你不许打扰她!”
时乐颜终于回过神,上前拦在傅君临面前,对沈寻说:“带小骆走,他喝多了。”
沈寻面色凝重,没有回应,而是看了眼傅君临。
时乐颜明白他的担忧,轻声说:“没事,我和他说两句就回去。”
沈骆突然安静下来,呆呆地看着她:“柠柠姐,你还和他有什么好说的?你难道忘了你被抑郁症困扰的每天有多么难熬了吗?”
“你整夜整夜睡不着,要靠安眠药才能勉强睡一会儿,你当初为什么就临阵脱逃,不真的忘了他?!”
“他根本就不爱你!你难过的那些日子,他却在跟那个小三在一起!你得到什么了?一张一百万的支票,就能买你十几年的青春吗?”
沈骆说到最后喘粗气,沈寻轻轻拍着他的背,没说话。
但是沈寻的态度也很明显,他们都排斥傅君临,厌恶他做过的一切。
空气中一时间安静下来,时乐颜没回头看傅君临的表情。
他不爱䧇璍你。
这句话被沈骆撕心裂肺地喊出来,她竟觉得解脱。
时乐颜把钥匙递给沈寻:“带他先回去吧,我很快。”
沈寻没再坚持,点了头弯腰把沈骆扛在肩上,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时乐颜有些疲惫地看过去:“你又来干什么?”
傅君临微怔着,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沈骆的话好像还在回响,关于那些他从不知道的事——比如她因为抑郁症失眠,比如她在想忘记他时临时改了主意。
当这些闻所未闻的真相一股脑冲破时间摆在眼前,傅君临唯一想到的是,他太失败了。
他曾以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时乐颜好,结果竟找不出一个是真的为她好的决定。
“我……”声音哑得不能听,傅君临咽了咽嗓子,才勉强继续说道,“我想来看看你。”
“现在看见了,可以回去了吧。”时乐颜别开眼,不想去看他。
她已经决定抽离,就不会再为这个人生出任何情绪。
她只是有点难过,自己竟然真的能走过最艰难的那一段时光。
而她曾经对傅君临那样滚烫坚韧的爱情没得到一星半点的回赠,她似乎也永久地失去了这样爱一个人的能力。
时乐颜失去了从前的自己。
所以说爱是一场大病,得不到治愈,就注定要用惨痛的代价来结束。
“柠柠。”傅君临看着她,眼底满是痛色,“我不知道你……”
“都过去了。”时乐颜淡淡打断他,“我们,放过彼此吧。”
第四十一章
说完,时乐颜转身就要走。
傅君临却很快拉住她的手腕,有些急切地说:“等一下。”
“等什么?”时乐颜回过头,没挣扎,但那眼神却已经是决绝地将两人隔离在千百里之外,“傅君临,我和你没话说,一句都没有。”
她把手抽出来,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
上楼,沈寻家的门没关。
沈骆正躺在沈寻的腿上,嘴里嘟囔:“渣男,还敢来找柠柠姐……他怎么那么厚脸皮?”
时乐颜走进去:“小骆没事吧?”
沈寻摇摇头:“没事,就是喝多了。”
听见声音,沈骆怔怔地睁开眼,鼻子有点红:“柠柠姐,我刚才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时乐颜喉间一梗,“你说的没错。”
“那就好。”沈骆闭上眼,睡了过去。
时乐颜在原地安静地站了会儿,沈寻把沈骆送回房间,走出来看向她:“他以后还会来。”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的语气。
时乐颜扯了扯嘴角,却怎么都露不出一点笑。
“来就来吧,反正我的态度很坚定。”
沈寻目光熠熠:“如果你不喜欢,或许离开这里会更好。”
时乐颜这次笑了,笑得很苦涩:“我能去哪里呢?”
说完,她转身走出门,回了自己的家。
沈寻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时乐颜不知道,不知道他有多羡慕傅君临,至少傅君临得到过她的爱,而他连伸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这个夜,没有人是快乐的。
时乐颜已经很久没有失眠过了,但这一个晚上,她又失眠了。
那种寒气蔓延到每一处骨头缝的感觉真的会要了人的命。
她死里求生之后的每一个夜晚都是这么过来的,有好多次,她痛的不惜伤害自己,如果不是沈寻和沈骆的陪伴,她现在已经不在了。
被救回来的那天,时乐颜不知怎么突然就想开了,她开始配合沈寻的治疗,每一次的药都按时按量的吃。
她挺过来了,也是重生。
时乐颜看着夜空中散发着淡白色光芒的月亮,拢了拢被子。
夏天是不是快到了?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冷了?
隔天上午,时乐颜接到了吴茜的电话,一定要见面和她谈谈。
她收拾好东西出门,刚下楼就被吓了一跳——傅君临还站在那棵树下。
他的衣领还留着被沈骆攥住后的褶皱,眼眶下一小片青黑,头发也是乱的。
很明显,他站了一夜,根本没走。
昨晚沈骆朝傅君临破口大骂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时乐颜有些头疼,两秒钟做好决定,假装没看到转身就走。
傅君临毫不意外的追上来,伸手拉出她的手腕。
时乐颜被他冰冷的手冻的颤了下。
“松手。”她挣扎了下,没挣脱,淡淡地看向傅君临。
傅君临怔了片刻,把手松开了。
时乐颜抬腿又要走,傅君临却叫住她,声音低哑:“柠柠。”
她回过头,皱着眉。
傅君临眼中写满了受伤,那样子谁看了都要心疼。
“柠柠,我们能不能别这样?”
第四十二章
傅君临垂着眼,看着时乐颜的手,紧张地等着她的回答。
“别这样?什么样?你希望我们是什么样?”时乐颜敛着眉,很奇怪地看着他,“难道要我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继续和你做朋友?”
“不是。”傅君临下意识否认,可又再说不出什么。
等半天等不出句话,时乐颜收回目光:“既然不是,就是陌生人。傅君临,话说了太多遍是会累的。麻烦你不要再来了,再见。”
她说完就走,态度疏离毫不留恋。
傅君临第一次发现原来“麻烦你”、“再见”这些礼节性的词也这么刺耳,尤其是从时乐颜的嘴里说出来时。
犹豫了下,他抬步跟上时乐颜。
时乐颜知道傅君临在身后,脚下步伐不禁加快。
出了小区有一家早餐店,这个时间刚好是客流量爆满的时候,里面人坐不下,有人端着面汤碗挤出来。
时乐颜心不在焉,没注意到眼前的状况,和那人撞了上去。
那人哎呀一声,手一歪,整碗滚烫的面倒下来,根本来不及躲避。
但眨眼间,一只手迅速从时乐颜身后伸过来,将她整个人往后拉。
滚烫的面汤最后只溅了几滴在她的衣服上,她一低头,傅君临的手一瞬间烫红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方连连道歉。
傅君临垂眼看着正抽了纸巾给他擦手的时乐颜,摇了摇头:“没事,是我们没注意。”
时乐颜默不作声地把纸巾扔进纸篓,才抬眸:“去医院看一下。”
尽管语气还是淡淡的,但至少是关心。
就像刚才她擦完之后用自己稍凉一些的手背贴了下他的手,很习惯的动作,让傅君临的心底涌上些暖意。
沉默了会儿,时乐颜还是坚持:“我陪你去医院,上点药。”
毕竟他是为了她当下来的,就算是个陌生人,也得感谢。
傅君临这次没拒绝,似乎有些乖巧地应下:“好。”
打了电话给吴茜说了声之后,时乐颜和傅君临去了医院。
路上,傅君临侧眸看向时乐颜,她抿着唇,表情透着点淡漠不耐。
但到了医院,从挂号到拿药,她没让他多跑一步,都是自己去。
护士上药的时候,时乐颜转身走了,傅君临转头张望,想起身去追,被护士拦下。
没一会儿,他心里的不安成了真。
时乐颜给他发了条短信,很简洁:“费用我交了。”
她一声不吭地走了,连面对面的道别都不给傅君临。
傅君临的心又沉沉落下,好像在海面上漂泊无处去的小窗,孤苦飘零。
时乐颜坐在出租车里,看着没有再回来消息的屏幕,慢慢将视线移向了车窗外。
到了咖啡厅,吴茜一杯咖啡已经见了底。
时乐颜刚坐下,就听她说:“柠柠,你真的觉得不拍了?不过就是投资人的问题,你这么放弃,多可惜啊。”
送到口中的咖啡莫名苦涩,时乐颜抿了口:“不可惜,我不想要别人施舍给我的东西,尤其是他。”
吴茜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她态度很坚定,知道再怎么劝说也没用。
她叹了口气:“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迟早会有人发现你的才能的。”
时乐颜笑笑,搁下杯子的时候,手机却一震。
屏幕上跳出来条消息:“你在哪儿,我能去接你吗?”
第四十三章
和吴茜告别之后,时乐颜又去了唐母家一趟。
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她瘫坐在沙发上,手指无意间滑到屏幕上,点开了信息框。
是和傅君临的信息框。
最后一句是她发的:“不用。”
之后傅君临就没再发消息来。
时乐颜是真的希望,这次是最后一次了。
睡到半夜,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把时乐颜给吵醒了。
她皱着眉去看,屏幕上赫然傅君临的名字。
时乐颜没犹豫直接按断,但没过几秒,又打来。
重复了两三次,她终于还是接起,语气很不耐烦:“你又要干什么?”
但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傅君临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是酒吧的酒保,你先生在我们这里喝醉了,能不能麻烦你来接一下?”
时乐颜眉心更紧:“我不是他妻子。”
酒保很诧异地啊了一声:“可是……这位先生给您备注的,就是妻子呀?女士,我们要打烊了,还是麻烦您来一下吧。”
说完,没再等她说话,酒保就挂断了电话。
时乐颜的头顿时就疼了起来。
深更半夜,她也不可能去打扰顾父顾母去接傅君临。
纠结了半天,时乐颜还是起身收拾了下出门。
到了酒吧,就看见喝得烂醉的傅君临趴在沙发上。
时乐颜走过去晃了晃他:“傅君临,醒醒!”
傅君临觉得喉咙痛,手背痛,手腕痛,心口更痛,听见时乐颜的声音,他还以为是幻觉。
她怎么会来,她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
可是一抬头,眼前真的出现了时乐颜的脸。
顾不上分辨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傅君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到身前,醉醺醺地低声呢喃:“柠柠,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时乐颜浑身一僵,被他握住的皮肤好像被烫到,她想抽回手,可傅君临握得太紧。
没办法,只能拜托两个酒保帮着把他扶上出租车。
坐在后座上,傅君临的头沉沉地靠在时乐颜的肩膀上,他还紧紧攥着她的手,喝醉了也像是怕她突然消失不见。
时乐颜偏开头,可怎么样都不能忽略身边人的存在。
想她?想她什么?
他还嫌没让她更痛苦?
到了别墅,傅君临稍微清醒了点,至少可以扶着时乐颜走路了。
将人送到门口,时乐颜不动了:“自己开门进去。”
傅君临却不肯。
他醉眼朦胧地看着她:“你去哪儿?这里是我们的家啊,柠柠,你要去哪儿?”
时乐颜最后的一点耐心消耗光了。
她重重挣开他的手,语气更重:“傅君临,这里早就不是我的家了!”
傅君临没了依附,身子晃晃悠悠地就往一边倒。
时乐颜也不管,就那样看着他靠着门瘫坐在地。
他颓废地垂着头,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刚才说的话,还在自言自语地说着:“柠柠,这是我们的家,你什么时候回来?没有你,里面好空旷,好冷……”
时乐颜心脏狠狠一跳,她攥紧手心,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他喝多了,他说的都是醉话。
僵持了片刻,她压下心底的异样,弯下腰去拉他:“傅君临,你站起来,我要走了。”
可傅君临手腕一转,却是再次抓住了她的手,往下一拉。
时乐颜没防备,跌在他怀中。
他另一只手熟稔地覆上她的后脑,两人的身体紧紧挨在一起,温热的气息在脸颊上暧昧地萦绕。
还没来得及反应,时乐颜的唇便被傅君临吻住——
第四十四章
时乐颜被傅君临的手臂紧紧箍在怀中,一点后退的空间都没有。
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在她的腰侧徘徊抚弄,她下意识掐紧他肩膀,指尖微微发红,
呼吸被剥夺,时乐颜脸色酡红,胸口微微起伏。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意识倏地清醒,时乐颜贝齿咬下口中不属于自己的舌头。
傅君临吃痛,终于松开了她。
时乐颜连连后退,两人身体分开,中间一大块空处。
突然消失的温软让傅君临怔了怔,他无意识地握了握手,睁开有些朦胧的双眼,才发现此时似乎不是他的梦。
唐围一片安静,只剩下两人逐渐清晰的呼吸声。
时乐颜在片刻中整理好乱掉的情绪,站起身抬步就要走。
傅君临愣愣地看着她,踉跄地爬起去拉她:“柠柠……”
他只记得自己在酒吧喝醉了酒,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这里来的,但现在看来,是她去接了自己。
时乐颜把他的手拨开,面无表情:“喝醉了?我看你清醒的很,演技不错,要不要给你颁个奖?”
傅君临心慌起来:“不是,我真的喝醉了,我刚才以为……”那是梦。
因为只有在梦里,我才能接近你。
但时乐颜却漠然地打断了他:“傅君临,你在期待什么?你该不会以为你说两句好听的话,说你想我,我就会信吧?”
“我真的不想提起,但我得提醒你,当初是你要和苏雅在一起的。现在分开几个月,你倒是说得出口你想我。”
“我都放过你,让你去找自己的幸福了,你现在搞这些是干什么?”
傅君临蹙着眉,神情受伤的样子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柠柠,我们好好谈谈,行吗?”
时乐颜的目光停在他脸上许久,突然觉得很好笑:“算了。”
她说完就走,听见身后再次传来脚步声,她停下,声音好像是用力克制过后才发出来的:“你别过来。”
傅君临真的停下,很担忧地看着她:“柠柠?”
他感觉正有一种濒临崩溃的,死灰般的绝望,从黑暗中朝自己蔓延,像潮水。
只听时乐颜嗓音轻微发抖:“我宁愿你和苏雅在一起。”
她宁愿眼看着傅君临和别人相爱结婚,宁愿这辈子都不和他再有联系,也不想在今晚,在刚才,知道傅君临还备注她为妻子,听他喝醉了说他好想她,家里好冷。
怎么会有人在那样决绝地提出离婚之后,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不是想我,你只是愧疚。”
傅君临僵直地站在原地,像是挨了一巴掌,面色苍白:“不是你想的这样,当初我是有原因的。”
时乐颜克制住想骂人的冲动,冷声道:“别找理由了!不爱就是不爱了,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再不想见到你。”
“傅君临,别让我恨你。”
没再停留,时乐颜大步走出去,像是再多犹豫一秒,就会被什么东西紧紧束缚住无法挣脱。
傅君临没再追上去,他甚至都没有勇气再喊她一句。
直到再看不见时乐颜的身影,他颓废地瘫坐在地,双手捂面,嗓子沙哑:“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知道除了道歉还能做什么,他只明白,迟来的表白是利刃。
除了伤人,一无是处。
第四十五章
时乐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
她又一次梦见曾经的梦。
火光冲天,将错彩缕金、雍容华贵的皇宫变成了地狱。
那个曾经万人之上的帝王,如今也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他一把推开公主:“柠柠,父皇不能再护着你了,快走!”
两国之争,成王败寇,他一介帝王输得起。
可他能输了国,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女儿丧命。
柠柠跌入身后阿衍的怀中,发出悲痛的一声:“不,父皇!”
皇帝紧紧盯着阿衍:“柠柠就交给你了,你要护好她。”
阿衍重重点头,一把打横抱起柠柠,不顾她的挣扎和喊叫,将她带离了即将被敌军冲破的宫殿。
一路逃出皇宫,阿衍将柠柠带到了宫外隐蔽的密林中,眼前倏地出现辆马车。
他把她扶上去,自己却不动,语速极快地交代:“公主,这些都是皇上让我为你准备的,里面有足够的盘缠,你一路向北,到了沧州,余生便可安稳度过。”
柠柠抓住他的衣袖:“你什么意思?你不走?”
阿衍一怔,缓缓垂下眼眸:“是,我不走。”
“为何?我父皇方才还叫你护好我!”柠柠浑身一颤,眼眶顿时就红起。
不等他答,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抬眸看去,柠柠愣住:“樱儿?你怎么在这?”
樱儿走近二话不说就跪在地上:“奴婢参见公主。”
而随即,阿衍竟也跪下俯首:“公主,我与樱儿两情相悦,如今南国已亡,你我二人婚约也可作废,还请公主成全。”
柠柠瞠目结舌,满眼惊愕,原本含着的眼泪再也掉不下来。
她的国灭了,她的父皇死于敌军刀下,如今她身边只有他,他竟也要离她而去?
望着面前两人至死不渝的模样,柠柠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今日,是我二十八岁的生辰……”
阿衍僵住,却是再次叩首:“公主,您必须要启程了。”
柠柠眼睫轻颤,看着他的目光中只剩最后一丝希冀。
“我只问你一句,阿衍,你可曾……爱过我?”
树叶沙沙作响,寂静中,阿衍声音淡漠。
“不曾。”
——
时乐颜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时脸上满是冰凉的泪痕。
她抬手抹去,心口处的疼痛感好久才缓缓消散。
分明只是个梦,但那种真实的感觉仿佛身临其境。
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语气,就连他不爱她都一模一样。
时乐颜洗完脸对着镜子照,除了眼睛有点肿,其他都还好。
刚洗漱好,门被敲响,沈寻做好了早饭让她去吃。
坐在餐桌前,时乐颜刚拿起勺子,沈骆从房间中走出来看了她一眼。
“柠柠姐,你没睡好啊?”
她手顿了下,将粥送进口中,含糊不清地应了声。
沈寻看到她眼下的乌青,没说什么,把刚煎好的鸡蛋放在她手边:“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吴茜把我的小说放到网上去了,说不用我管,直接写下一本就行。”时乐颜吹了吹粥。
“也不错。”沈寻点点头。
吃完早饭,手机响了。
看着屏幕上顾母的备注,时乐颜莫名心里有些不安。
接起,顾母疲惫的声音传来。
“柠柠,阿衍住院了。”
第四十六章
时乐颜攥着电话的手机不自觉蜷缩了一下。
顾母叹了口气:“他……他最近过得很不好,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低血糖加上胃痛,直接就倒下了。”
过得很不好?
时乐颜突然就想起来那天她去找他对峙的时候,他的脸色似乎就已经很不好。
但当时天色太暗,她在气头上,没去确认。
沉默了片刻,时乐颜淡声说:“既然这样,伯母就让他好好治疗,多听医生的话,也别让他乱喝酒了。”
顾母很明显地愣了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柠柠,你不能来看看他吗?”
时乐颜掐住手心,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伯母,我还有事……而且我也不是医生,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顾母久久说不出话来。
时乐颜不确定傅君临有没有把所有事情都给她讲,但毕竟自己也欺骗了顾母,心里总归是有些愧疚。
她怕再说下去,会碍于顾母的面子而去医院看傅君临。
便匆匆说了句:“伯母我要去忙了,改天去看望您。”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另一边,医院。
顾母将手机轻轻搁在桌上,看向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傅君临:“都听到了?”
傅君临双眼失神地沉默了好久,才沙哑着说:“听到了。”
“你说说你们两个人,怎么就搞成这样的呢?”顾母眉心深皱不解,“柠柠那孩子不是什么心肠硬的人,现在竟然连看看你都不肯。”
傅君临敛下眼睫,掩去眼底所有的情绪:“是我的错。”
都是他的错。
在吊水的安眠效用下,傅君临渐渐睡去。
他梦见了上次没有做完的那个梦。
公主手拉缰绳坐于马上,神色在听到那句“不曾”之后如同结了冰霜。
她深吸口气,别开眼:“我明了了,那便……就此别过吧。”
阿衍起身,送上一把匕首:“公主,保护好自己,往后的路,您要自己走了。”
柠柠拿起匕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终究是一言不发,驾马离去。
直到在看不见她的背影,婢女樱儿才从地上起身:“驸马这是何必?您该和公主一同离开。”
阿衍眸色如夜,隐在黑暗中深不见底。
“我不能走。”
敌军攻城,必要斩草除根,寻不到公主的身影他们定会追来。
耳边传来远处马蹄踩地的声音,空气一瞬剑拔弩张。
铛的一声,阿衍拔出腰间佩剑,寒光在眼前闪过:“樱儿,你逃吧,不要白白丧命于此。”
而这里,有他为她清除忧患便足够了。
护她,本就是他的职责,只是他再也无法护她一世了。
……
看着侍卫倒在血泊之中,傅君临以为这个梦就该这样结束了。
然而眼前画面一转,又出现了公主的身影。
只见柠柠驾马离开之后,却没有跑远,而是停在了深林之中。
她拿出那把匕首,神色逐渐痛苦。
下一瞬,她忽然抬起手臂,然后毫不犹豫地举起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口中。
傅君临浑身一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