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清趁着这个机会，拉开车门跳下车，一边往前跑，一边接了电话。

许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开着车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看着她上了网约车，又跟了网约车去了医院。

医院门口，一个坐着轮椅的瘦削身影早早等在那。

他原本是蔫蔫的，在看见陈言清从车上下来的瞬间，眉目生辉。

不是沈括是谁？

陈言清还穿着礼服，提着裙摆朝着沈括跑过去，那场景在许戈看来，特别刺眼。

因为礼服是白色的，看起来就好像是陈言清穿着一身婚纱朝着许戈跑去。

曾经，她会奔赴的，只有他。

曾经，他以为，就算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背叛他，陈言清都不会。

可是到了这一刻，终于发现，他是真的要失去陈言清了。

可他的心里，像是钝刀子割肉，痛不欲生。

陈言清看见沈括出来了，抱怨道：“医生都说了让你静养啊，你现在还没完全恢复好，不能到处乱走的。”

沈括只是呵呵笑着。

到了病房，陈言清去卫生间换了一身休闲服，顺手卸了妆，出来的时候，见沈括还没睡，只是静静地坐在床上发呆。

“怎么了这是？”

沈括笑笑，“他刚才跟你一起到的，车就停在离你不远的地方。”

陈言清楞了一下，意识到沈括说的他是指许戈，大概是跟着她来的医院。

她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发麻，也发酸。

假如早几个月，他会这样，她会头也不回地朝他奔过去。

现在，她死过一次，才知道有些事，终究是回不去的。

她语气冷淡地解释，“嗯，李静订婚宴上遇到的。他跟楚樱禾一块去的。”

沈括眼底闪过惊讶，旋即试探地问，“你真的不爱许戈了吗？”

陈言清想了想，“爱不起了。”

沈括苦笑一声，“说实话，许戈这人真不错。楚樱禾就是心眼太多了，否则我也不能着她的道，许戈大概也不例外。”

他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陈言清沉静道，“你着了她的道也能清醒抽身，那是因为你不爱楚樱禾。但许戈不一样。”

只要涉及楚樱禾，他就不清醒了。

他爱楚樱禾。

谁劝也没用。

陈言清是真累了，帮着沈括简单洗漱后，倒头躺在了陪护床上，沉沉睡去。

又过了半个月，沈括出院。

陈言清一个小姑娘家就不好住人家家里，只得来回跑，期间沈括的父母也来了，得知沈括受伤这段时间，都是陈言清在照顾，对她喜欢的不得了。

陈言清愧疚地跟他们解释，沈括是为了救自己才会变成这样，她做这一切都是应该的。

沈父沈母听了，更心疼陈言清了。

尤其是沈母，“他既然肯不要命去救你，那就是喜欢你喜欢到了自己命都不要的地步。我们做父母的没什么好说的，我只问你一句，你对我们家沈括，有心吗？”

陈言清看向沈括。

就见沈括一脸局促地坐在轮椅上，腿上的石膏还没拆，显得有些笨拙。

除了腿，他一如既往的意气奋发。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和心，好似都不在一个位面，她听见自己说：“有。”

16

陈言清和沈括的婚事，好像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陈言清家庭简单，婚姻大事只需要自己做主。

所有人都很满意，陈言清好像在做梦，但是也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忽然就适应了这样的决定。

她欠沈括一条命，也感受到了来自于沈家最大的善意，总是要还的。。

考虑到沈括的伤，婚期被推迟到明年，他们有一年的时间准备。

陈言清带沈括去复健，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家婚纱店，沈括看了门厅模特身上展示的一款婚纱，有点挪不开眼睛，兴致勃勃地回头跟陈言清说：“清清，我想看你试试这个。”

陈言清推着沈括进了婚纱店，站在一片雪白的灯光下时，脑海里忽然闪过她当初嫁给许戈的场景。

他不太耐烦娶她，也就没有准备婚礼。

婚纱照还是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拍的，一张都没拍，他就走了。

她到现在还记得，两人拍婚纱照试婚纱时，一群服务生围着她忙碌，许戈站在帘子外接电话，眼皮从头到尾都没抬过。

陈言清换上了喜欢的婚纱，也无人欣赏，只有店员七嘴八舌的夸奖，千篇一律，毫无灵魂。

许戈唯一一次看她，是他等不及了要回公司的时候，皱眉问她，“可以走了吗？”

如今再穿身处这样的环境，她没来由觉得好笑，不知道当初的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即便是迎着这样的冷眼，也坚持了6年。

旋即又觉得可悲，六年了，也不过换来他一颗石头做的心。

沈括示意服务员把门厅展览的那件镇店之宝拿给陈言清试，又要了其他款式的样册。

服务员见他手笔大，干脆把设计师的图册拿过来给他看，说是可以定制，就是贵一点，周期也长一点。

沈括问陈言清喜欢哪一个。

陈言清看着图册上精致绝伦的婚纱，有些犹豫，“不用了吧？随便挑一个现成的就行了。”

沈括认真地在图册上挑选，“怎么会？拍照，还有订婚宴，婚礼，敬酒服，还有回门穿的衣服，都要提前定，不然到时候来不及。”

陈言清不知道结个婚还有这个流程，她当初只是跟许戈领个证，就算结束战斗了。

沈括也是听陈言清好久没说话，才忽然想起来，陈言清跟许戈当时，连婚礼都没办。

现在再办婚礼，难免会多想，他伸手拉住陈言清的手，郑重地说，“这只是嫁人的正常流程。三媒六聘，一场婚礼，亲自迎你进门，这是我沈括，应该给你的。”

陈言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归于一句，“谢谢。”

“我应该谢你肯嫁给我。陈言清，能娶你，是我的荣幸。”沈括一字一顿的盯着她的眼睛说。

看着这双真诚的眼睛，陈言清心口的某一处，忽然一疼。

为自己，为沈括。

定制的要等，陈言清拿了样品的婚纱进去试，在一众服务员的帮助下，总算把婚纱穿好，刚准备出来，就听见隔壁的试衣间有人扬声道：“老公，我觉得这件的尺码不太对，你帮我再去挑几件尺码大一点的，要你觉得好看一点的哦。我要留着婚礼上穿。”

陈言清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一下就愣住了。

这是楚樱禾。

她跟许戈，也要结婚了？

陈言清犹豫着要不要出去，试衣间就被人敲响了。

17

“清清。你怎么了？”

是沈括的声音。

陈言清回神，打开更衣室的门。

更衣室外有个平台，三面都是镜子。

陈言清提着裙摆走出来，目光垂落在轮椅上的沈括身上，见他好一会都没说话，不由就有点紧张，“怎么了？是不好看吗？”

沈括回过神来，勾唇笑了，“好看。”

陈言清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这件婚纱不愧是镇店之宝，雪白的纱底，最上面一层是手工蕾丝质地，上面镶嵌的钻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顺着裙摆流淌下去，像是一条蜿蜒的星河。

因为不是贴合尺寸设计，这件婚纱穿在陈言清身上其实还是有些大，腰那里有些松垮，店员一边夸赞，一边取来丝带，帮她绑在腰上，在后面打理成一个很漂亮的蝴蝶结。

她看起来，好像振翅欲飞的蝴蝶一样。

沈括除了好看两个字，完全失语。

忽地，陈言清抬眼，瞧见镜子里的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后跟着几个拿着婚纱的店员。

只是还没踏进门，就愣住了，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试衣镜前的陈言清。

两人的目光隔着镜面交汇。

最后，是沈括开口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喜欢的话就留下，回头让店员改一下尺寸。”

陈言清收回视线，没有拒绝，“好。”

没等她重新回去换，许戈已经走上前，声音沙哑地说，“你们要结婚了？”

陈言清抬眼对上他的视线，下意识伸手搭在沈括的轮椅扶手上，“是啊。”

许戈薄唇紧抿，盯着穿着婚纱的陈言清许久，那表情，沉痛又哀伤，像是丢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陈言清对许戈，是六年养成了惯性的心软，看见他这个表情的瞬间，就会本能的觉得心虚，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一件对不起他的事。

许戈说，“恭喜。”

这次回应他的是沈括，言笑晏晏，眼神却是冰冷异常，“也恭喜你。”

他扫了一眼跟在许戈身后一众捧着婚纱的店员，笑意带上了讽刺。

他也要跟楚樱禾结婚了，为什么他却好像一副别人背叛了他的表情？

“老公，是你来了吗？”楚樱禾从另一边的试衣间转过来，看见三人站在一起，微微一愣，旋即上前，占有式的挽住了许戈的手臂，笑眯眯地道，“好巧啊，你们也来试婚纱。”

陈言清回过神，视线落到楚樱禾的肚子上，微微皱眉。

她还真准备拿这个孩子，跟许戈结婚。

楚樱禾看着陈言清身上的婚纱，晃了晃许戈的胳膊，“老公，我也想要这件婚纱。”说着又转向陈言清，“姐姐，你应该不介意我和你同款吧？”

店员小心翼翼从旁提醒，“不好意思，这件婚纱是定制款的孤品，只有这一件。”

楚樱禾不依不饶，“我就要嘛！姐姐，反正你身材好，穿什么样的都行，你把这件让给我呗？”

看似在说婚纱，可是楚樱禾眼底一点都没有求人的恳切感，反而带着一股挑衅。

许戈看向陈言清和沈括交握在一块的手，眼神淡漠，“这件婚纱多少钱？我可以出三倍的价格，你把它让我给我们。”

陈言清愣住。

18

在陈言清看来，许戈要的不是她穿的这件婚纱，就是让她不好过。

在他眼里，她大概不配穿上他给的婚纱，也不配穿上别人的。

原本，陈言清对身上这件婚纱没什么感觉，可这一刻却陡然生了些许不甘，她红唇开合，声音清冷道，“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让的。能让出去的，都是不太重要的。”

“这件婚纱，不行。你出一百倍的价格，也不行。”

说完这句，她径直走回去，换了衣服出来，把婚纱交给店员，“麻烦尽快改好，我拍婚纱照要穿。”ᵂᵂᶻᴸ

回去的路上，陈言清和沈括都没有说话，她把沈括送到家，就回去了。

一直到晚上，陈言清才终于憋不住了，准备去找沈括说清楚。

以楚樱禾的卑鄙程度，这个孩子，只是她嫁给许戈的手段。

最后大概率会流掉，不然许戈迟早会发现，她怀的是沈括的孩子，却以此嫁给了他。

到时候沈括不会好过，她也别想好。

至于怎么流，不知道。

但是陈言清知道，肯定不会轻易的掉，说不定会成为她和沈括其中一个的隐患。

她倒是无所谓，死过一次了，横竖就这一条命，可沈括是一家子。

陈言清换了一身衣服，才刚拉开门，一道黑影就扑过来，把她压在墙上，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鼻尖扑上来的都是熟悉的香味。

微冷的松香调，混合着浓重的酒味，陈言清立刻反应过来眼前人是谁，奋力的挣扎起来，“许戈，你干什么？你疯了！”

他酒精过敏，还敢喝成这样。

陈言清被他压着，什么也看不见，伸手本能地去摸他的脖子，果然，滚热。

许戈却是不管不顾，把她的动作视为勾引，低头吻过来。

陈言清挣脱不开，抬手毫不客气地就往他脸上扇，尖锐的指甲从领口划过。

许戈只觉得锁骨处一阵刺痛，一阵恼火，手上也没个轻重，一把抓过陈言清要打他的手，死死摁在墙上，“不要嫁给沈括。”

陈言清疼也不吭声，就这样倔强地和他对视，看见他眼底红成一片，带着偏执的欲望和疯狂，她觉得可笑极了，“不嫁给沈括，给你当小三吗？你少借酒在这装疯！赶紧滚去医院！”

离婚是他提的。

她也要娶楚樱禾了。

却还要伸手干涉她的事情。

她更讨厌自己，这时候居然满脑子惦记他酒精过敏会挂的事！

“你在关心我。”许戈肯定地说。

陈言清：“……”

许戈缓慢的喘了一口气，道，“我不会让你当小三。”

陈言清到底还是没忍住，忍着疼硬是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了回来，狠狠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许戈。”

“你贱不贱？”

这一巴掌，仿佛不是打在许戈的脸上，而是抽在他心口。

他也曾这样甩过她巴掌的。

多疼啊。

“对不起。”许戈今晚格外的坚持，“我知道我以前很**，我对你不好。对不起，陈言清，我给你道歉。我只求你，不要嫁给沈括，你不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