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雨中浮萍般的人，怎么可能有家呢？

只可惜，小哑巴和小疯子的故事总会有结束的一天。

一年后，嵇无年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我，在十岁那年症状好转后重新回到孤儿院。

幸运的是，我被一家好心夫妇收养。

他们有一个儿子，叫裴循礼。

他比我大一岁，对我极尽温柔。

青春懵懂的情愫开始在心里发芽。

我本以为，这样苦心经营的安稳日子可以永远持续下去。

可十五岁那年，担惊受怕的孤儿再度被抛弃。

“小祈，不是义父不疼你......”

“你知道，现在裴家破产，身负重债，我......我实在是没办法。”

裴父攥紧拳头，大厅针落可闻。

裴循礼手肘撑着膝盖，始终不敢抬眼：“小祈，你也知道，现在追债紧，我更怕他们那些人对你下手......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你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我重亲丢回孤儿院？”

我只身站在大门前，浑身湿透。

恍惚中我看见自己依旧待在那个温馨的房间，但我知道，那不是我。

在人格解体病症的作用下，我只是个局外人。

“小祈，你走吧。”

轻飘飘的几个字似滔天骇浪，我懈力跪坐在冰冷地面，双手死死掐住大腿，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

那这些年，算什么？

我唯一想要的，不过是家人之间的陪伴而已。

很过分吗？

“裴循礼，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等来的，不是裴循礼的回复。

而是一道更为冷硬的声线。

“我带你回家。”

刹那，伞布轻移，雨势骤减。

面前多了一道颀长黑影。

“既然裴老养不起，那不妨交给我这个小辈来养。”

暴雨中抬头，我看不清那人的面部轮廓，只觉他眼神冷而短促。

他说，他要带我回家。

可我这雨中浮萍般的人，怎么可能有家呢？

“起来。”

他主动伸出手。

我不悦皱眉，拍开陌生男人的手。

“我不认识你。”

“看来恢复得挺好。”

他陡然下蹲，双瞳摄住我视线，沉声：

“就是记性不好。”

我呼吸一滞，面前男人的容貌逐渐与记忆中少年的脸重合，唯一不同在于面前的男人，更加凌冽老成。

“嵇无年。”

他主动介绍。

没记错，他这个时候，才二十。

可见他行事风格，全然不似刚接手根深叶茂的北桠嵇家。

“你还要跪多久？”

似乎见我不为所动，裴父快步上前：“嵇总深夜拜访寒舍，多有不便还请见谅，要不进屋落座？”

“不用。”

“嵇总可是认识小祈？”

“嗯。”

“小祈，只要你跟着他，那帮追债的绝不敢上前。”

裴父眉舒目展，见嵇无年不愿细讲其中缘由，只得点到为止。

“好。”

我心如死灰。

僵硬躯体被风衣悉数遮掩，嵇无年将我横抱起送进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