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扑过去跟他扭打在一起:让你胡咧咧!
魏冬河紧跟着扑过去:让你跟小春胡咧咧!
曹大胖的麻杆书童也跟着扑过去:俺家少爷就喜欢胡咧咧!
未了,我和魏冬河去街上买糖葫芦。
魏冬河担心道:曹大胖回去后不会告诉他爹吧?他爹不会找我们麻烦吧?
曹大胖他爹,是镇上的曹员外,曹家财大气粗。
没事,大家又不是第一次打架,上次他也没告状啊。我不甚在意。
可是这次你把他打狠了,他哭得可惨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被我爹打一顿。
你爹打人又不疼,我爹打人可疼了。魏冬河哭丧着脸。
他家在桂子巷卖猪肉,他爹是屠夫,五大三粗却忠厚老实,平时对他管得也严。
我颇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把手中一串糖葫芦递给了他:他打你你不会跑啊,长脚干嘛用的?来,吃。
咬了口糖葫芦,正要付钱时我傻了,身上竟忘带钱了。
魏冬河见我看他,也傻了:我也没带钱。
卖糖葫芦的小贩,名叫许麻子,是个极小气之人。他患有口吃,见状立刻道:小,小,小本买卖,概,概,概不赊账,又,又,又不是没,上,上过当……
怎样,我说了不给你吗?
我白了他一眼,正想跟魏冬河商量让他留下,我回家拿钱,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喊——
许麻子,我们三爷他闺女要吃糖葫芦,随便她吃,把账记咱晁三爷身上。
循声望去,是对面茶楼。
二楼临窗,站着吊儿郎当的晁嘉南,嘴角勾起,正无所事事地看着我们。
喊话的人叫马祁山,亦是青石镇的地痞之流,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头目,最常跟在晁嘉南身边。
许麻子一听,二话不说竟然又拔了两串糖葫芦给我:三,三,三爷的闺女,管,管够。
我气得脸都绿了,抬头看着晁嘉南,站在街上冲他喊:晁三,谁是你闺女!我是你爹!
嘿,小丫头胆子挺大,敢直呼我们三爷名讳。
小孩子不懂事,算了。晁嘉南声音懒散,不以为然。
我发现了阿姐的秘密。
天黑之后,她瞒着我和爹偷偷出门,还挎了个竹篮。
我尾随她一路出了桂子巷,拐入狮桥,又拐入桥东的石头巷子,最后进了一破落小院。
站在门口我便明白了,阿姐执意不肯嫁给晁嘉南,原是因为这个。
她之前哭着对爹说:晁三是个粗人,都不曾念过书,我要嫁的自然是知书知礼的读书人,哪怕他一贫如洗,陪着他吃糠咽菜我也愿意。
石头巷子倒数第一户人家,住着青石镇上最一穷二白的书生,安怀瑾。
他是个父母早亡的穷书生,而且是个很清高的书生。
我爹很不喜欢他,说他虽是府试第一名,但心气太高,好面子,明明饭都吃不上了,人家陈员外请他帮忙写副对子,事后给了半贯钱,他竟然把对子给撕了。
半贯钱可以买好米十斗了,我爹连连叹息,说都食不果腹了,还如此心高气傲,自尊自大,难成气候。
即便成了气候,也走不长远。
我趴在墙头,隔着那扇破窗,看到姐姐从竹篮子里端出了几样饭菜,贴心地拿筷子给他。
那样貌清俊的书生,颌首笑了笑,很自然地接了过去。
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也不知为何,我突然就想到了爹说的这句话。
兴许是他的话先入为主,我对安怀瑾的印象不甚好。
知书知礼的读书人,却引我姐姐天黑出门,孤男寡女,说难听了是私相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