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涩得厉害,嗓子里像哽了一块石头。
我真觉得盛隽做法欠妥。
就算要讨女朋友开心,非要糯米吗?
盛隽我可以不要,猫我要带走。
当然,这事和人姑娘没关系,我也没打算膈应她。
我拿出手机,给盛隽发消息,打算把钱还给他,和他商量把猫还我,糯米看见我了。
隔着太空舱喵喵叫。
爪子挠得刺啦刺啦的,最后一扭头,扒开拉链朝我扑来。
我蹲下抱住它。
盛隽和女孩也看见我了,他低头不知道和女孩说了什么,女孩乖巧点头,盛隽大步朝我过来。
「真巧啊,盛队,又遇见了。」我起身。
盛隽打量我一眼:「哪不舒服?」
我没接他的话,单手操作手机,盛隽手机「叮」的一声,他掏出手机扫了眼,皱眉:「什么意思?」
「糯米对你女朋友而言仅仅只是一只可爱的猫,可对我意义不同,还是还给我吧,你女朋友要喜欢,你问问她喜欢什么样的,我买了送她都行……」
我话音刚落,盛隽背后传来女孩的惊慌失措的叫声。
不知道谁走路撞了她,偏偏她待的位置在楼梯口,连人带轮椅直挺挺翻了下去。
盛隽这人,在毒窟被人拿枪指着脑袋,都是稳操胜券的模样。
如今这么紧张,倒是罕见。
我忽略心底那抹酸涩,跟了过去。
女孩摔得不轻,手臂多处擦伤,额头鼓了一个大包。
医生给女孩包扎,盛隽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询问:「腿呢?有知觉吗?疼不疼?」
「盛隽哥,医生都说都是皮外伤,你别那么紧张我。」
6
我真是给自己找虐。
我捡起地上的太空舱,把糯米放进去,先走了。
我刚上车,从镜子里瞥见一个戴鸭舌帽的男子,脸被遮了一大半,一股难言的恐惧和震惊涌上头,我下车急忙追去,是个陌生人。
那一瞬间的熟悉感,真的是我看错了吗?
我立马驱车回了警局,和局长报告了此事。
「叫东哥的毒贩的确死在了那场火灾里,虽然他的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可根据之前他的断指的检测数据,的的确确是他。」
为保险起见,局长联系了医院,交通局,分别调取了监控记录。
那名男子的的确确只是个陌生人,而且,没有进出医院的记录,路过而已。
监控显示,撞盛隽女朋友的也不是个男的,只是个抱着孩子没看见路的妇人。
「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要不给也给你请个心理医生。」
「用不着,不过我们部门人呢?」
「你在医院没见到盛隽吗?我让他转告你,下午庆功宴,不上班,地点在群里,回去换衣服吧,跑了扣奖金。」
我折回去:「局长,我今天没去医院找盛隽。」
局长笑了声,也不点破:「行。」
回家换了常服,喂了猫粮,去了庆来山庄。
以前听同事说起,局长庆功宴挑地方,永远只会去钓鱼,无聊得要命,我算是体会到了。
我和同事挤一块打牌。
钓了十分钟没钓到一条,我丢下鱼竿,叼了根烟,和同事打牌去了。
「盛队快来了吧?」
「刚打过电话,说在路上了,还说给我们带了奶茶。」
「说来人就来,嫂子也来了。」
我望去,盛隽和医院看见的女孩一块过来,他拿掉她抱在怀里的纸箱,搁在桌子上,嗓音清冽:「自己拿。」
「谢谢盛队。」
嫂子。
原来局里的人都知道他们。
刚好输了牌,我烦躁地把牌一扔,掏出根烟点上,「不玩了。」
起身时撞上盛隽视线,只是一瞬,我立马挪开,懒洋洋擦肩过去。
「许渺!」
盛隽忽地伸手抓住我手腕,当着所有人的面。
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向我,就连他女朋友,也露出微微惊讶的神色。
7
空气里只有风声,和同事吸溜奶茶的声音。
我强忍住把他摔在地上的冲动,他递过来一杯奶茶:「你的。」
而后立即松开,仿佛上一秒的暧昧触碰只是无意。
麻蛋!
这狗比玩意。
我低头扫了眼他手里的芝士芒果,似笑非笑:「抱歉,芒果过敏。」
说完径直掠过,坐到不远处局长身边,捡起地上一根鱼竿,边抖腿边和他钓鱼。
「什么时候芒果过敏?我怎么不知道?」局长无情拆台,「上周工作时偷吃芒果的不是你?」
「……」
我的确不过敏。
寨子里别的不敢说,芒果管够,我爱吃,又不肯脏手,盛隽那双握枪的手,能灵活的把芒果切出很多花样。
没烟了,我问局长:「分我一根?」
「早晚给我戒了。」
我不说话了,正好瞥见盛隽给女孩递奶茶。
我觉得,我才应该去看心理医生,我才是那个走不出来的人。
8
晚上吃的木瓜鱼,炖得酸辣入味,味道出奇地正宗。
中途我去了趟厕所,出来时孟晚,也就是盛隽女朋友,她也在,她动作笨拙又迟钝,撑着轮椅半天都没起来。
我扶了她一把,她道了谢,手机掉了出来。
屏幕刚好亮着,我看见她的壁纸,一个年轻的男人,和盛隽很像,却又不太像。
我捡起递给她,她微微一愣,接过去,「许小姐不用等我,我自己可以的。」
这么说,我也没强求,转身出去了。
黑暗中,盛隽倚在墙壁上,他手里夹了根烟,明明灭灭的,在等孟晚。
我懒得和他打招呼,从另外一侧绕去,冷不丁地,手腕被拽住,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我一个躲闪,动作流畅地绕到他身后,按住他肩。
哪晓得还没把人摁下去,盛隽动作很快,竟然逃脱了。
我斗志瞬间被点燃。
在寨子里时,我见识过盛隽的身手,可惜我假扮的毒枭女儿的身份是个又笨反应又迟钝的恋爱脑,光看不能切磋。
我俩你来我往,过了几十招。
我动作迅速且凶猛,盛隽每次都能化解,却也不能完全把我压制。
我心里不免有些得意,使了个诈,盛隽上钩,我趁机出手,一把钳制住他,唇瓣上扬,刚要说话,身子一个旋转,盛隽竟挣脱了我的桎梏,以极快的速度反剪住我双手,把我摁在墙上。
我挣扎不开,吃了一嘴的灰。
我觉得从来没这么丢人过。
恼羞成怒:「放手。」
盛隽没放,只是松了点力道,我趁机反抗,往后勾去一脚,被他察觉,他腿强势地压在我腿上,四周都是他灼热的气息。
那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一个词。
降维打压。
「芒果还过敏吗?」
我特么……
相处那些日子,他很清楚我的点。
我瞪他,连我自己都觉得没气势,声音娇媚得像撒娇:「盛隽,你大爷……」
「用不着我大爷。」
「……」
他逼近一些:「过敏吗?」
「过!」
我坚决!不认输!
他哂笑一声:「浑身上下就嘴巴最硬!」
我真想弄死他。
我俩僵持了许多,他忽地道:「她是我大哥未婚妻。」
我想起卫生间里,孟晚的手机壁纸。
她的小心翼翼,还有眼底流露出来的神伤。
我大概猜到一点点。
「我大哥走的时候,把她托付给了我,她的腿,也是因为被毒贩打击报复,才弄成这样。」
沉默了会儿,我安慰:「你看开点儿。」
我这人最不擅长安慰别人,虽然内心千言万语,到嘴边就这么干巴巴的一句。
盛隽反笑了:「身手不错。」
我才反应过来我俩姿势有多暧昧,推了他一把:「天黑,她腿不方便,快去看看吧。」
「一块去。」
盛隽有种不顾别人死活的毛病,不管我怎么拒绝,他非要拽着我一块去。
我俩拉拉扯扯,孟晚已经出来了,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我们。
「盛隽哥,我想单独和许小姐说几句话。」
「有什么话和我说就好。」盛隽淡声道。
孟晚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她死死盯着盛隽,眼眶一点点浸红,豆大的泪水落了下来,她发泄似的,把手机砸在盛隽身上。
9
孟晚推动轮椅头也不回地走了。
盛隽一身黑衣,整个人几乎融入夜色中。
「快去追吧。」
盛隽扭头看我,脸上情绪晦暗不明,「结束了等我,有话和你说。」
「好。」
他才俯身捡起手机,朝孟晚方向追去。
等到他身影彻底消失,我自嘲地勾了勾唇,把他微信删了。
我这人眼底不揉沙子,孟晚可怜是真,盛隽或许也对我有那么一点意思,可仅凭这,就要让我卷入不明不白的感情纷争里,那我还不如多抓几个毒贩来得畅快。
庆功宴结束,我都没再看见盛隽和孟晚,局长喝醉了,我送他回家,没有等盛隽。
局长住的老小区,很安静,把人送上去,我溜达去厨房,冰箱是空的,我给他点了粥,等外卖时和他闲聊。
「老头,对自己好点,日子过这么惨,你修仙吗?」
局长笑了声:「没大没小,你检讨写完了?盛隽的检讨可是早交上来了。」
「处分都还没下来,慌什么?」
我和盛隽任务虽说完成得不错,却也因违反了一些纪律,受到了些处分。
讲真,人在毒窝走,哪能不湿鞋。
我随意地问:「听说盛隽有个大哥,以前也在你们单位?」
「牺牲了,很不错的一个小伙子,你今天看见那个叫孟晚的姑娘,就他大哥未婚妻,那姑娘可怜,有个妈很刻薄,出事了从没来过,你和盛隽……」
「外卖到了。」我打断他的话。
局长知道我不想说,也没再问,只是笑骂:「小兔崽子。」
我和他说了声下楼了。
我心情是有点烦的。
想起三万字检讨,心情更烦,干脆拐去单位通宵写检讨去了。
越写越烦。
废了好几篇文档,我头都大了。
错错错,都是我的错。
「这儿错了,时间不对。」
我手一抖,吓得一激灵,盛隽一米八七的大个子杵在我身后。
10
我脸色一变,叉掉文档,「你怎么在这儿?」
「值班同志告诉我的,不是让你等我?」
「有事,先回去了。」
「所以,顺手删了我微信?」
「不是顺手。」我道,「盛队,本来就是形势所迫,我都不介意了,你用不着耿耿于怀吧?」
「我看你检讨书上介意得很。」
有这么聊天的吗?
「先吃点东西。」
他伸手把隔壁桌上的烧烤捞过来,还有一杯奶茶。
我没动。
他揉我脑袋,也被我躲开了,盛隽无奈一笑,拽过一把椅子,又把我椅子转了个圈,和我面对面坐着。
「许渺,她是我大哥未婚妻,有且只有这么一个身份,不会再有其他身份。」
「她的确向我表白过,不过我拒绝了。」
「平时都是阿姨照顾她,那天在医院是意外,我带糯米去宠物医院洗澡回来遇见了。」
「局长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她听见了,她说很久没见大哥同事了,想去看看,我顺路带她来了。」
「她不是我的责任,我也没打算为了她赔上自己的幸福。」
「许渺,如果你介意,以后这种顺手或者顺路的事,我都拒绝,可以吗?」
他眼神直白露骨,我心鼓鼓胀胀的,不自然地别开眼,挪着椅子。
盛隽这人能处,有话他真说。
可我有点小矫情:「问**什么?和我又没什么关系。」
「我想和你假戏真做,现在有关系了吗?」
在寨子里,我都是直白且热烈的那个,盛隽向来都是吊着我的。
如今好像对调了,我心跳得飞快,我甚至和他稍微拉了点距离,猝不及防地,他忽而俯身下来,在我唇上轻啄了一下。
浑身像过电一般,我整个人都僵了。
「许渺,违纪我认,处分我也扛,我唯一不认的,是对你的心思,要不要给我个机会?」
11
我很久没回答,盛隽耐心地等着,好像不等一个答案就不罢休。
我迎上他目光:「下次去看你大哥,我们可以捎上她一块去。」
「许渺。」
他一只手撑在桌面上,俯身吻我。
我很轻地应了声,他动作微微一滞,伸手钳住我下颌,力道一点点收紧。
侵略性十足。
看我的眼神也似有实质的热度,烧得我脸滚烫。
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良久,他捏了捏我脸蛋,嗓音低哑:「帮你写?」
「行。」
「有监控。」
对哦。
我麻溜收拾东西:「去我家写。」
半夜路上行人少,我总觉得盛隽这架势,应该去开赛车。
上楼门开,我伸手去开灯,手被钳住,整个人被盛隽摁在墙上。
「等会儿开。」
他的吻落下。
好似失了理智。
「许渺!」
他喊我。
嗓子像滚了层砂砾。
……
窗帘拉上,我伸手把小夜灯打开,暖光打在他脸上,他眼底攒着暖色,唇瓣似镀了胭脂,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慵懒邪肆的劲。
我眨眨眼:「我有不合时宜的话想说。」
「待会儿再说。」
「喵!」
盛隽扭头,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进来的糯米大眼瞪小眼。
他轻咳一声,起身下床,把糯米拎出去了,「改天带它绝育。」
我拖了个抱枕垫在腰下,看群里发的文件,我看得认真,以至于盛隽进来老半天了,我都没怎么在意。
「怎么了?」
盛隽目光有些放空,兴致缺缺的模样。
似是在思索,他沉默了会儿才开口:「许渺,我们明天去领证吧。」
「会不会太快了?」
盛隽眸色一暗,嗓音有些冷:「你嫌快?」
「不是……」
「你毕业照里夹着的那张证件照被你收走了。」他打断我的话,语调漫不经心,却透着股疏冷。
「他是谁?」
12
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自嘲一笑:「算了,反正现在是我的。」
我戳戳他胸膛,有点想笑,「真不打算知道?」
「不想知道。」他推开我手,眸色暗了下来,「我去趟卫生间。」
再出来,他额前的碎发湿了些,黑色衬衣解了两粒扣子,露出冷白又精致的锁骨。
袖子卷了一截,小臂线条流畅紧致,往我旁边一趟,就这么看着我,潋滟眸子里像藏了一圈圈的涟漪。
故意的。
我存了逗他的心思:「盛隽,我其实上警校就喜欢他了。」
说着长叹了一口气,「很喜欢很喜欢他,好像再没有人能让我这么喜欢了,也不是没人追我,可我心里装不下别人,一直到毕业参加工作,我都忘不了,我甚至觉得,我这辈子,都要栽他身上了,我都想好去追他了。」
盛隽彻底不说话了。
整个人气场低沉许多。
「生气了?」
「没。」
多一个字都懒得和我说。
我憋笑,和他并排躺着,伸手关了灯,「晚安,盛隽。」
下一秒,手腕被一个冰冷有质感的东西套住,意识到是什么,我一个鲤鱼打挺蹦跶起来,「你疯了盛隽?」
……
我抖着手从床头柜里翻出证件照,及时认怂:「照片……」
被他一把抓住扔在地上。
王八蛋!
不过到底也没实质性地做什么,他替我整理好凌乱的衣裳,起身去阳台上抽烟。
我缓了会儿,翻身下床,捡起证件照过去,在他面前晃了晃:「真不看?」
「许渺……」
只是一眼,他整个人僵住了,我奸记得逞,转身就跑:「你自己不看的。」
我俩打了一架。
他把我压制得死死的,拿到了证件照,反复确认,依旧怀疑:「没骗我?」
「毛病,抢着戴绿帽子是吧?」
事实上,非常后悔,十分后悔。
……
快睡着时,他往我左手食指上戴了枚戒指。
13
我和盛隽结婚申请报告很顺利,当天就批下来了。
原本打算带他去我妈家吃饭,结果他出任务去了,只能等他回来。
我顺手拍了张照发给我妈:「你要有女婿了。」
我妈电话秒打过来,絮絮叨叨地问了我很多话。
比如什么时候背着她谈的,谈多久了,人品怎么样,说到最后,没耐心了:「算了,在你冯叔叔单位是吧?我直接问他。」
一直忘说了,局长,也就是我冯叔叔,我妈高中同学,据说当初还追过我妈,没追上。
后来我妈离婚,冯叔离婚,我以为两人要在一块了,结果是我纯粹想多了。
中午的时候,我妈电话又来了,没预想那么高兴。
「当初我和你爸离婚,就是因为他工作在一线,聚少离多,你本来就忙,再找个警察,还是缉毒警,这日子……」
「妈,所以同职业更好啊,互相理解嘛。」
「你就扯吧,你冯叔叔和我说了名字,叫盛隽是吧?你上警校那会儿,写在本子上那人就是他吧?还骗我说是明星。」
「……」
晚些时候,我回了一趟家,告诉我妈周末带盛隽回家,我以为要做她工作,没想到她进屋一趟,把户口本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