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时我说了大伯在饥荒时害死我们,企图吃咱家绝户的事儿。
可我讲了半天,我爹还是不肯信。
当晚,他辗转反侧,睡着了都要爬起来敲我门:「小梨,你大伯真有你说的这么恶毒?」
他寝食难安,愁眉苦脸的,看着比皇帝还操心:
「瞧瞧,这雪灾已经来了,那村民怎么办?他们会饿死冻死,而我们程家取之于民,理当分发粮食,接济他们。」
我爹程德海人如其名:厚德,爱管闲事,事儿管得比海还宽。
为了打消他这念头,我狠狠泼他冷水:
「饥荒的时候饿死一大片,那时人饿起来做的事比牲口还不如,哪还会有人性?全是凑热闹趁火打劫的,前一世他们抢空我家的粮还嫌不够,连还在吃奶的弟弟都没放过!
「爹觉得他们可怜?可他们呢,恨不得我们程家永远消失在这场饥荒里!」
我爹一听,又气又惊,总算不再提起要救济村民的事儿了。
雪已经下了三天三夜。
村民从我家门口路过时,互相交换消息,说今年这场大雪来得又早又急,积雪堵了山外的官道,冰封住了运河,所以咱这儿的粮食和肉越来越贵,大家都快买不起了。
有些察觉到的,已经闭户藏粮,足不出户。
可这还只是刚刚开始。
当初这场暴风雪断断续续连着下了三个月。
第一个月大雪封山,去粮仓运粮的人全被雪困死在途中,而接济的朝廷官兵迟迟不来,大家粮食有限,为了活下去,就有强盗到处流窜,砸门杀人,抢家劫舍。
第二个月,雪依然断断续续地下,可大家早已吃尽余粮,烧空柴火和炭,饿死冻死了很多人。
第三个月,大雪已经差不多停了。
可那时我们所有人的房子尽数被埋在雪里,作物全部被毁,我们在漫长且寒冷的饥荒中,开始了十分艰难的家园重建。
「小梨!快来吃哥给你烤的鸡翅!」
滋滋冒油的翅尖被我哥从后厨端出来,馋人的香气瞬间将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他极宠溺地看着我:「小梨,哥给你在院子里养了鸡,以后小鸡变母鸡,母鸡下蛋生小鸡,在这雪停之前,你想吃多少鸡就吃多少鸡!」
娘闻着肉香,忍着饥饿把吃奶的弟弟哄睡,这才轻手轻脚地过来吃饭。
此时院子里的雪越来越厚,我爹拿着扫帚扫完雪,进来时整个人都被冻得发紫:「这雪下个不停!过几天肯定会埋了我们!」
为了不被雪埋住。
我们只好让家里的壮丁轮流扫雪,日夜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