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耸了耸肩,很快恢复:「没事,我不会放弃的。」
我打算回学校,不休学了。
因为失恋就耽误宝贵的一年,太不值得。
更何况,老师和同学都被我牵连,媒体打了很多骚扰电话。
我必须直面这个问题。
我突然能够理解,裴望先前为什么不公开我。
这种感觉真不好受。
那些骚扰和造谣的人,接二连三地收到律师函。
裴望发给他们的。
离婚那天,他说公开前要准备很多法律顾问——原来是因为,律师函发不完。
我又猛地想起,黄思娜的经纪人来找他。
他那句扎心的「谈不上」,是在保护我吗……
他显得不在意,才不会被对方深扒?
我甩甩脑袋,把这种可笑的想法丢掉。
因为临时买票,经济舱没有了,我加钱换了头等舱。
意外地发现,黄思娜坐在旁边。
16
这是一次令人尴尬的相逢。
她眼睛肿了,显然哭过,楚楚可怜。
「裴望来找你了吧?」她问。
「嗯。」
「我就知道他会来找你,所以我也跟来三亚,可是……」
我说:「可是他不见你。」
黄思娜恨恨地咬着唇,被我猜中了。
裴望一直跟在我身后,哪有工夫见她。
「你不要以为,他现在挽留你就代表他有多爱你,等他冷静下来就会知道还是我好。」
「噢。」
我偏头看窗外。
可这敷衍的举动,反而把黄思娜激怒了。
「温沅,你傲气什么?不就仗着自己家是债主吗?」
我诧异地扭头:「你怎么知道?」
她得意地笑:「因为裴望什么都告诉我呀,温沅,我和他的关系,亲密到你无法想象,不然他也不会纵容我蹭他热度。」
我内心刺了一下。
说不难过是假的。
可我太累了,不想争了。
随他们便吧。
回到学校,我的生活恢复正轨。
我平静地学习、吃饭,和舍友打打闹闹。
但裴望,日子不太好过。
因为他的主动公开,遭到某些品牌方的谴责与解约。
品牌方的意思是,炒CP可以,但你要公开一个平平无奇的素人,就显得有些掉价。
听说他和品牌方大吵一架。
圈子里都传,他为了个圈外人,差点断了自己前途。
有时候,助理给我发微信。
裴望喝得烂醉,一遍遍叫我名字。
我没有回。
裴望经常来我们学校。
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或是站在宿舍楼下。
他往往一站,就是一整晚。
冬天很快到了,他不打伞,风雪落满头。
直到有一天。
舍友突然想起,曾经借我一本书,我还没有归还。
那本书落在裴望家里,离婚时我忘带走了。
书里有作者签名,网上买不着。
迫于无奈,我不得不回一趟「家」。
没有提前知会裴望。
我想碰了下运气,也许他没删我的指纹锁呢?
果真没删。
门轻轻打开,卧室里透着一股亮,浓烈的酒气传出来。
裴望在家。
他没听见我的动静。
我想拿上书就走,最好他始终不知道我来过。
可到卧室门口时,我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裴望瘫倒在地,身旁堆满了线谱纸。
上面没有一个音符。
密密麻麻,全是我的名字。
17
我把裴望送去医院。
他不是单纯的醉酒。
他喝酒,又吃了安眠药,需要洗胃。
经纪人成哥也赶来,一起等在诊室外。
成哥告诉我,自打我离开后,裴望就去看心理医生了。
他的心理问题很严重。
网上说,有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裴望就是典型的例子。
从小丧母,父亲忙着赚钱,总是不回家,跳楼却要当着他的面。
后来更是看人眼色地活着。
他冷漠、执拗,没被人好好爱过,更不知道该如何爱一个人。
即便现在坐拥粉丝千万,也依旧孤独。
医生给他开了安眠药,可他自暴自弃,不遵循医嘱,成哥也拿他没办法。
洗胃结束后,裴望脸色苍白。
他看着我,张了张嘴。
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
「沅沅。」
我替裴望盖好被子:「你好好休息,以后听医生的话,我先走了。」
在我转身的瞬间,裴望拉住我的手,似乎用尽全身力气:
「沅沅,我爱你。」
我停下脚步。
这句话,我等了很久很久。
「对不起,我用了十年才说出口,是不是太迟了?」
眼泪顺着裴望眼角流出,浸湿枕头。
我叹了口气:「裴望,我不明白,你以前总是凶我,现在说爱,不会太矛盾吗?」
「是矛盾啊……」
他喉咙有些水肿,说话很累、很慢。
「这十年里,我一直很矛盾,该讨厌你还是爱你?我时常会想,你如果不是他们的女儿就好了,如果我们两家还是朋友,没有亏欠就太好了。
「对不起,沅沅,我必须承认,我厌恶你的家人,每次你用质问的语气和我说话时,跟你妈好像好像,我心生恐惧,就……就失去了耐心。」
我咬了咬唇:「那黄思娜呢?」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演话剧的时候,你在台上那么深情地望着她。」
裴望无奈:「沅沅,剧本就是那样写的,我也是从那时候发现,我有演戏的天赋。」
「可高考结束后,我在你书里看到了她的照片。」
裴望眉头一皱:「照片?」
他看起来很茫然。
「你那本《红楼梦》,我拿着书去找你,你又凶我。」
我嘴巴一撇,很委屈。
裴望手忙脚乱地道歉:
「我的《红楼梦》借给别人过,照片真不是我放进去的。」
「那你当时为什么凶?」
「因为,」裴望叹了口气,缓缓道,「我怕你看到书里夹的其他东西。」
「什么东西?」
「欠条。我……我找黄思娜借过钱。」
我愣住了。
18
裴望说了一些我完全不知道的事。
高中时,他被校霸勒索,学校时不时还要收个教材费。
他的零用钱完全不够。
实在吃不上饭的时候,黄思娜对他伸出援手。
裴望卸下骨子里的骄傲,签了好几张欠条。
复印件就夹在《红楼梦》中。
因为父亲的关系,裴望对「欠钱」这件事很敏感。
他恳求黄思娜,千万不要告诉我。
这是他在我面前所剩无几的自尊。
而黄思娜,也因此知道了他与我们家的过往。
我跑去质问他的那一天,裴望很紧张。
没人教过他,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
他只会用一贯的冷漠把我推开。
病房寂静许久,我心情有些复杂。
对于那时的裴望来说,黄思娜确实帮了他很大的忙。
于情于理,他也心怀感恩。
只是她计算错了,裴望会感激她,但不会因此爱上她。
「我还有个问题,」我说,「那天,你跟黄思娜私会,在说什么?」
裴望神色一顿:「还是借钱。」
我诧异。
「但黄思娜说,要和她交往才能借钱给我,否则全都告诉你。」
我问:「你高考一结束就去**了,怎么还要借钱?」
「因为你生日快到了,**费……不太够。」
提起借钱这种事,裴望还是有些忐忑,他紧张地拽着病号服。
「温沅,你还记得有一次逛街,你看中了一条天鹅项链吗?」
有点印象。
「那条项链挺贵的,我当时根本负担不起,可是你很喜欢,你在玻璃柜前看了好久,我想买给你,就去找了黄思娜。」
「那后来呢?」
「我没答应她,最后我找店长预支了工资。」
「可是,我没收到你的礼物。」
十八岁生日,我跟同学聚餐,后来又去了KTV,裴望一直没出现。
以至于我气得半年不理他。
裴望苦涩一笑:「我去了,项链也买了,可我晚了一步,班长他也买了那条项链,还跟你表白,当时我就站在你身后,看不见的角落里。」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