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从小就比较瘦,个子没他高,于是他就给她起了“豆芽菜”这个绰号。
傅云铮嗤笑了声,微微仰了仰头,眼神多了点对她身高的不屑,一脸“就你?”的神情。
而后“啧啧”了两声,摇了摇头,俩手插兜,往会宾楼走。
遇辞“切”了一声,快走几步超过了他。
前方,老太太和傅则奕几人已经进了门帘里,瞧不见了身影。
傅云铮个子高,腿也长,缓缓跨了几步就追了上来,“啧!别挣扎了,你现在已经打不过我了。”
在海州那会儿,两人年纪小,个子相差不太大,遇辞稍微垫些脚就能拍到他头顶。
现在,应该是要蹦起来了。
似是猜到她在想什么,傅云铮挑了挑眉,“听没听过一个笑话?”
遇辞将信将疑地偏头看了他一眼,“什么?”
他故作沉思了片刻,而后一脸为难地看着她:“就——”他拧了拧眉,“你跳起来打了下我的膝盖。”
“……”
说完,傅云铮看了眼遇辞插在发间的玉簪,忽然伸手过来将之抽走,而后忽地跑远。
遇辞愣了一瞬,头发失去约束,骤然散落,她抬手摸了摸脑后,而后抬首看去。
傅云铮倒退着颠了几步,晃了晃手里的簪子,继而转身钻进了一旁的回廊里。
遇辞一时气结,“你还给我!”
廊里的人当作没听见,还十分欠扁地摇了摇头。
她无奈地叹了声,只得去追。
傅云铮没停步子,扬着唇角笑。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在前庭的小院绕了好几圈,全然忘了要进会宾楼。
从庭前的小回廊下来,傅云铮跑进了一截死路,于是将拿着簪子的手举过头顶。
遇辞追过去,伸手抢,一脸气鼓鼓地道:“傅云铮,你幼不幼稚!”
欺负她的手段还和小时候一样,抢了她的东西就满院子跑,惹她生气。
稍稍蹦了一下,指尖触碰到了他的手腕。
傅云铮举着手,往后仰了仰身子,“哎哟,豆芽菜,你居然能够到。”
“我本来就不矮好不好?就你长,别人不长的吗?”遇辞不服气。
两人这样打打闹闹,姿势挨得有些近。
遇辞换了旗袍,上好的锦锻,勾勒出少女的曲线,前胸稍稍贴在少年的胸膛,举高的手臂,玉润版的肌肤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胳膊。
傅云铮愣了一瞬,垂眸看了眼身前的人。
距离有些近,她气得双颊绯红,眼睛瞪得乌圆,像是林中的小鹿。
春末的衣衫单薄,体温熨贴,傅云铮下意识地滚了滚喉结。
“傅云铮!”少女含着愠怒的嗓音响起。
他怔了一下,回过了神。
微微一个抬眸,正欲开口,就瞥见从不远处会宾楼走出来的傅则奕。
“小叔!”他匆忙叫了声。
傅则奕闻声往这边看来,目光微顿,看了眼贴在他胸前的遇辞一眼,才点了点头,“进来。”
宾客都落座了,就差这俩小鬼。
遇辞听见傅云铮的这一声呼唤愣了一下,也扭头看去。
傅则奕站在会宾楼门前,目光同她交汇了一瞬。
遇辞怔了怔,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傅云铮贴得有些近,急忙往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傅云铮挠了挠头,应了声:“好。”
傅则奕微微颔首,视线没再多停留一秒,转身进入了屋里。
遇辞心跳微微加速,忽然觉得心间一阵莫名的心虚。
傅云铮偏头看了她一眼,将簪子还给了她,“干嘛?你怎么比我还怕小叔?”
遇辞接过簪子,将头发盘起,白了他一眼,根本不想跟他说话,却忽然觉得有些委屈。
可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委屈什么。
跟你
吃饭时,主桌就傅城一家子,以及老太太和遇辞与傅则奕。
按照辈分落座,遇辞再次和傅云铮挨在了一起,但好在身边都是长辈,两人也没闹,老老实实地吃饭。
遇辞不是很饿,下午小厨房做甜品的时候,秦姨就拿了好些给她尝。
看了眼十分殷勤地帮老太太倒茶夹菜的苏岚,她忽然想起来件事,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傅云铮,“苏明馨没来,是去写生了?”
傅云铮淡淡偏眸扫了她一眼,“她来我肯定不来,你觉得呢?”
其实在苏岚说苏明馨不来的时候遇辞就猜到了。
老太太寿辰,傅云铮才是正经的傅家小辈,若他不来反倒是苏明馨来了,那才叫乱了套,傅城虽说对那母女二人不错,但也是不可能让这种局面出现的。
“哦。”遇辞低低应了声。
哪知话音刚落,就忽然听苏岚满是笑意的嗓音响起。
“哎哟,这俩孩子自小就在一块儿玩,感情这么多年都没变。”说完,又别有意味地瞧了遇辞跟傅云铮一眼,对老太太说:“要我看,既然则奕这边跟小婉无缘,云铮和小辞也不错呀!”
遇辞刚拿起筷子夹了块糯米糕,听苏岚这么说,愣了一下,筷子停在了半道。
一旁的傅云铮也是微微一怔,扭头看了眼身边的遇辞。
老太太闻声抬眸看了俩人一眼,须臾才笑着回:“孩子的事情,他们自己说了算,咱长辈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遇辞愣了好会儿的神,而后下意识看了眼坐在老太太身边的傅则奕。
他夹了菜放在面前的碟子里,低着眸,像是没听见这边的小插曲。
她抿了抿唇,将米糕夹进了餐碟里。
傅云铮愣了会儿,开口反驳:“谁……谁要娶她,凶巴巴的,谁娶她谁倒霉。”
话音刚落,左边的腿就被狠狠掐了一把。
嗷!
但又不敢叫出声,只能强装镇定的忍着。
遇辞微微红脸,扭头白了他一眼。
傅则奕缓缓抬眸看去,二十来岁的少男少女,虽打闹拌嘴,但都不自觉的红了耳根。
*
吃完饭,送走不留宿的亲友,老太太便回了房。
傅城同苏岚宿在了骑马楼,遇辞本想直接回南园的,但又被傅云铮勾着脖子闹了会儿。
最终她如愿追上去踹了他的小腿一脚,才消停。
傅则奕被傅城叫去了书房,出来时,看了眼还在前庭花廊下闹腾的两小只。
珅伯跟在身后,先是瞧了眼身后的书房,傅城还没出来,而后似是忖度了翻傅则奕的神情,才道了声,“这俩孩子,从见面就没歇过,闹这么多年了,云铮还是喜欢欺负小辞。”
傅则奕的视线在那边停留了片刻,须臾,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低低道了声:“走吧。”
珅伯顿了顿,连忙应了两声,提着灯,送他回南园。
临走前,又瞧了眼那边还在打闹的两人,无声地叹了口气。
……
遇辞简直头大,最后实在受不了了,追着傅云铮打了好久,才算彻底结束了“大战”,本还想去老太太房里一趟的,却发现那边的灯都熄了,只得折返。
临回南园前,她决定明天要跟他冷战一天。
烦死了,跟猴子似的,一刻都闲不下来。
暗自腹诽了阵,一边整理被弄乱的头发,一边穿过前庭往南园走去。
园里宾客已经散尽,但烛火依旧长明。
树影婆娑,灯烛晃耀,点点光影落在曲水里,静谧又清幽。
顺着宫灯满挂的石径登上明月池上的小拱桥,她偏头看了眼落在水里的月影,在收回视线后顿了几秒,复又扭头看去。
明月池中央的水榭里,坐着抹身影。
水榭里无灯,幕帘半遮,只有些许月光照进去,冷白的光亮隐约勾勒出一个朦胧的虚影。
那里飘散出薄薄的烟雾。
遇辞在桥上站了会儿,转了身又往回走。
假山嶙峋,古迹尚存,她顺着崎岖的山石路往湖心走去。
月光洒在脚下,像是铺了一地金桂。
傅则奕坐在水榭的美人靠前,视线停留在一水之隔的南园院墙上,揽月楼旁的蔷薇长势太好,已顺着花架爬出了院墙,坠在白墙黛瓦间。
手中的烟燃至一半,他抬手递至唇边,一口薄雾喷出,他忽地看见了那抹从小石路往这边走来的身影。
通往湖心水榭的路有两条,一条是平后建的石板路,平坦易行,只是需要走远一些,一条是与周围假山相连的山石路。
崎岖不平,走起来有些费劲,还需小心慎行,但距离这边近。
她大抵是为了省时间,走了山石路,可因是夜间,需低头看脚下的路,便走得有些慢。
他顿了片刻,终是选择默默看她走近。
最后一截走完,遇辞终于踏上了水榭前平坦的石台,长长舒了口气,抬头看去,而后倏地怔了怔。
傅则奕半靠在身后的美人靠上,静静看着她,指间的烟缓缓焚燃。
她愣了几秒,动了动唇,低低唤了他一声:“小叔。”
傅则奕熄了烟,没应反问:“去过祖奶奶房里了?”
遇辞张了张嘴,而后摇了摇头,“我刚刚去迟了,祖奶奶房里的灯都熄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其实有些心虚,如果刚刚不和傅云铮打闹的话是不会迟的,于是她又默默在傅云铮的头上记了一笔。
可傅则奕没再说话,烟已熄,但淡淡的烟草气依然缭绕。
遇辞看了他片刻,衬衣西裤,甚至是领带都依旧规规整整的系着,只是外套被脱下,随意地掸在一旁的美人靠上。
他的坐姿不算端正,有一种疲乏感。
她忽然感觉,他今天好像不开心,可却让人无从发现。
他像是生长在一个玻璃罩子里,永远妥帖,永远光鲜,没有不足,亦没有情绪起伏。
顿了顿,抬脚踏上了水榭的台阶,走了进去,看了眼他身边石椅上放着的烟盒。
依旧是先前她看见的那个牌子。
百乐门。
她抿了抿唇,想找话题,“这个烟,是不是国内没有卖?”
傅则奕闻言偏头看了眼,低低应了声:“嗯。”
遇辞顿了片刻,又将视线移回他的身上。
有风穿过水榭,拂动四周的幕帘,月光随着幕帘的晃动在地上落下忽长忽短的影子。
“小叔。”她忽然开口,低低叫了他一声。
傅则奕闻声抬眸看来,他的衬衣落了月色,寂寥清冷,深邃的眉眼隐在晃动的光影间。
她看着他,轻声问:“你今天——不开心吗?”
傅则奕微顿,须臾,忽然缓缓动了动唇,低声唤了声她的明姓:“遇辞。”
她应:“嗯。”
他明亮的眼眸在如水的月色里闪烁了几下,“如果,没有傅家,没有裕园,你想去哪?”
他问得有些正式,遇辞怔了怔,才看向他的眼睛。
那里像是有一片星光海,灿烂盛大,却隐藏着一个神秘的宇宙,你靠不近亦触不及。
晚风轻拂,带着春末的草木气,她微微笑了起来:“你和祖奶奶在哪,那我就想去哪,有没有裕园,有没有傅家,我都跟着你。”
盛大的星光像是有了回音,在夜色中落入她的眼眸。
这是她早就做好的决定。
他在哪,她就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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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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