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雷雨交加。
帝都,段家别墅内。
裴宁坐在黑暗的客厅中,看着掌心的药,心底苦涩蔓延。
她缓缓抬眸,看向墙上婚纱照中被自己挽着的男人。
景御,她结婚三年的丈夫,也是她从小就喜欢的人,如今是帝都外交院的外交官。
两人青梅竹马,可他对自己,似乎从来都只是友情……
苦涩溢了满腔,裴宁回过神,就着冰冷的水将药片咽下。
刚收好药,门口倏地传来声响。
紧接着,房门被推开,灯光骤亮。
裴宁抬头,就对上景御深邃的双眸,鼻尖瞬间泛酸。
她刚想开口说自己生病的事,转眸却瞥见他衣领上一抹刺眼的艳红!
刹那间,所有话被堵回了喉咙。
裴宁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指甲都嵌进了掌心也无知无觉。
她一直以来最害怕发生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看着走近的景御,裴宁用尽力气才压抑住心底不断翻涌的情绪。
她嗓音微哑:“敬怀,还记得我们婚前说的话吗?”
景御脚步微顿:“嗯。”
他们的婚姻本就是为了应付双方父母,所以结婚那天便约定,如果遇到喜欢的人,他们就离婚,成全彼此的幸福。
裴宁深吸了口气,佯装着轻松的语气开口:“我们离婚吧,我……遇到喜欢的人了。”
景御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我认识吗?”
裴宁垂眸避开他的视线,喉咙干涩发痛:“不认识。但他很好,和他在一起我很安心。”
听到这句,景御像是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一样。”
哪怕早有预料,可听他亲口说出,裴宁心口还是猛地刺痛。
她忍下疼,故作惊讶地抬眸:“你也有喜欢的人了?”
景御颔首,唇角竟露出一抹少见的温柔:“嗯,她也很好。天真活泼,善良可爱。”
瞧着他的笑颜,裴宁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连呼吸都停滞。
耳边却又听景御说:“你也见过,是雪琳。”
一瞬间,裴宁狠狠怔住,眸底满是不可置信。
顾雪琳,景御的新助理。
他们认识还不足月,竟这么快就在一起了?
景御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声音清冷淡漠:“等过了中秋,就去民政局离婚吧。”
刹那间,铺天盖地的悲恸将裴宁包裹。
她张了张嘴,缓了半天才哑声开口:“这么急吗?”
景御看向她,目光中的温柔却不是予她的。
“等待很苦,我不想她等。”
说这话时,景御的眼里满是温柔,却没有半点是给她的。
裴宁眼帘微颤,她生生咽下喉间涩意,轻声应:“好。”
景御得到回答,没再停留,抬步便走回房间。
关门声传来,裴宁才终于卸下伪装,双膝一软重重摔坐在沙发上。
屋外雨声淅沥,她内心只剩下一片荒凉。
入夜,暴雨越下越大。
裴宁走进卧室时,景御已经入睡。
她轻手轻脚走上前,贪恋的目光描绘着他的轮廓,眼眶一红,视线渐渐模糊。
半晌,裴宁屏住呼吸,俯身轻吻了他的唇角。
与此同时,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无声滑落。
“敬怀,我得了胃癌,只剩两个月时间了……”
第二章一模一样
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裴宁正在厨房做早饭。
突然,一滴鲜红的血滴落下来,砸在她白皙的手背上。
裴宁心头一紧,扯了纸巾慌忙躲回房间。
刚打开药瓶,房门却被敲响。
景御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离离,今天你生日,想吃什么?”
裴宁想回答,可胃部阵阵涌来的绞痛让她开不了口。
浑身冷汗直冒,她背靠着门,身子无力的缓缓滑坐在地,蜷缩成一团。
疼痛间,裴宁脑袋更加清醒。
景御就是这样的人,十年来,他们两人相敬如宾,没吵过架,更没红过脸。
他哪里都好,可唯独,就是不爱她……
裴宁咬着牙将痛哼咽下,仰头将眼泪收回,压下心底酸涩。
“今天中秋,我想吃宋记家的月饼。”
“好。”景御应了声,而后抬步离去。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远,裴宁也回过神,将手中的药吃下。
随着药效发作,她缓缓起身,拉开了衣柜,将属于自己的东西尽数收起放进了行李箱。
可收拾到最后,裴宁才发现。
结婚三年,这个家里属于她的东西竟少的可怜,连一个行李箱都装不满。
裴宁唇角露出一抹苦笑,或许,这里注定不是她的家,如今也该离开……
走出房间时,家里已经没有景御的身影了。
想起他刚刚的话,裴宁定了一个蛋糕,便坐在客厅里等着人回来。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白天化作了黑夜,钟表划过晚上十二点……
那扇门始终都没再被打开。
裴宁垂眸看着眼前的蛋糕,眸底的悲伤泛滥。
中秋,团圆之日,自己的生日,终究还是要一个人度过了!
良久,裴宁将蛋糕拆开,点燃蜡烛,闭着眼双手合十:“最后一个生日愿望,我希望敬怀能得偿所愿,一生平安喜乐,健康无忧。”
裴宁睁开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让她喜欢了近二十年的男人。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上景御的脸,而后缓缓向下……
刚移至锁骨,她的手突然被攥住,耳边传来景御暗哑的声音:“别乱动。”
然而裴宁却凑得更近。
她勾起抹笑,声音轻而媚:“最后再满足我一次。”
景御拦不住她的动作,被折腾地浑身冒火。
理智被燃灭,他握住她的腰,反身压下,直接封住她的唇。
一夜旖旎。
翌日,两人吃过早饭,就去了民政局。
出来时,天空乌云密布,细雨连绵,浇在身上冰凉一片。
裴宁的掌心,却被紧攥着的离婚证烫的发抖。
她咬着唇忍下心底涩痛,拿出把伞递给景御:“下雨了,拿着吧。”
“不用。”景御望向几步外,“她来了。”
裴宁一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就见不远处,顾雪琳正举着雨伞,浅浅微笑。
第四章交给你
裴宁回到了自己婚前买下的单身公寓。
坐在冰冷的沙发上,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看着当年和景御婚礼时的录像视频。
屏幕上,景御被伴郎们簇拥着上前,脸上笑意深许。
那时裴宁天真地以为,即使现在不爱,可人生百年,景御总会爱上自己。
如今才恍然,有些事……终究只是她以为。
裴宁敛下眼睫,心脏像是被无数根针轮番扎过,满是疮痍,鲜血淋漓。
窗外又下起了雨,寒意钻过缝隙侵入身体。
裴宁窝在阳台吊椅里打了个冷战,不禁轻轻环住自己。
刚吃下去的药,苦涩还在唇齿间久久不散。
裴宁打开手机,翻看着相册里自己和景御的合照,想从中品到丝丝的甜。
可到最后才发现,甜过之后更苦。
因为她和景御,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酸楚蔓延至鼻间,裴宁有些想哭。
突然,手机响起,是闺蜜打来的:“离离,我找到一家特好吃的餐厅,叫上景御咱们一起去啊?”
听到这个名字,裴宁握着手机的手一紧。
犹豫了半晌,她浅声说出了真相:“我和他……离婚了。”
闺蜜一愣:“为什么?是不是他对不起你?!”
裴宁喉咙哽塞,好久才闷声回:“我不怪铁树不开花,只怪我自己没本事。”
挂断电话后,裴宁疲惫的躺倒在沙发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电话吵醒。
电话里,自己老妈的语气严肃:“马上回家。”
裴宁不明所以,但还是赶了回去。
不想刚走进家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神色肃穆的爸妈,以及景御的爸妈。
而景御与顾雪琳就并肩站在他们面前。
一瞬间,裴宁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遂步走上前,直接跪在了父母面前:“爸妈,段叔段姨,离婚是我先提出来的。”
黎家家教很严,一向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言论,小时候她没少挨打。
因此,幼时每当自己闯了祸,景御就会揽下所有,替她受罚。
那时她对景御笑着说:“敬怀,有你在真好,我永远都不要离开你。”
景御只是笑而不语。
……
回忆着过去种种,裴宁鼻尖一酸,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离开景御,而甘愿受罚。
景御见状,走到裴宁身边将她一把拽起。
他看着双方父母,声音寡淡:“我和裴宁并不相爱,一开始答应结婚也只是为了应付你们而已。”
话音落下,客厅里瞬间一片寂静。
裴宁浑身一颤,无力地合上双眼,不敢去看自己爸妈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