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逸轻与她成亲的时候,温家还没败落,后来温家出事,他也染上了恶疾。再加上跟着他们一路颠簸南下,到酒田村的时候,身体已经完全垮掉了。
“咳.....咳咳.......”
柳逸轻不断地咳嗽着,尽管他极力压抑,但在这逼仄的小院里依旧显得吵闹。
“咳咳咳,咳死算了,整天躺着啥也不干,养头猪还能吃肉呢,我看倒不如一张席子打发了,大家都落得轻松。”
玉竹从房间里端出一盆脏衣服,听到这没完没了的咳嗽声当即冲着温卿抱怨道。
柳逸轻的咳嗽声戛然而止,显然是听到了这话。
温卿微微皱眉,朝厨房走去。
“我说小姐是没听见,还是没听懂啊?”
玉竹“砰”的一声放下澡盆,插着腰刻薄道:“小姐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如今咱们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你还非得养着这么个晦气玩意儿,你说你但凡能出去挣钱也就算了,偏偏你自己还是个吃白饭的——”
“玉竹,你在胡说什么!”
李岩山匆匆赶回来,急忙打断说,“卿儿是身体不好,等她病好了,咱们家里日子自然就好过了。”
玉竹嗤之以鼻,端起澡盆冷笑说:“就算她病好了,家里还有个败家的呢。我看咱家这日子,好不了!”
“你怎么,怎么——”李岩山想要训斥几句,奈何嘴笨,话都没憋出口,玉竹就一扭头离开了堂屋。
李岩山又气又无奈,“卿儿你别跟他计较,他就这性子。唉,说到底也是我们对不住他。”
玉竹原本是她亲爹宋燕支的侍儿,后来因为意外被她母亲温紫萍污了清白,他是迫不得已才嫁给了温紫萍的。
据说当时他已经有了心上人。
好好的姻缘被毁,被迫嫁给自己不爱的女人,也难怪他浑身怨气。
“卿儿,你去屋里歇着,中午爹给你烙大饼吃。”李岩山见温卿神色怔怔的,生怕她犯病,赶忙又道。
温卿想起那能噎死人的大饼,丝毫没觉得开心,而是询问道:“人没追上?”
李岩山满脸自责,“他抄小路跑了,大爹腿脚慢没追上。不过你放心,谢家明天保准把人送回来,只是少不得要吃顿苦头了。”
刚嫁人的新夫,竟然敢独自逃回家,一顿鞭子都是便宜的。
“咳咳咳......”
压抑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那持续的咳嗽像是要将人心肺都给咳出来。
李岩山也有些嫌烦,嘀咕说:“他这病遭罪啊,还不如......”
许是觉得“死”字晦气,李岩山摇摇头,也就没继续说下去。
“我去看看。”温卿说着,去厨房的水缸里舀了碗水。
李岩山忙追上前,好声劝道:“卿儿你可别再打他了,这人病死了是他的命,要是被你打死了传出去对你影响不好。”
温卿淡淡的应了声,心里却想着,打死了人,他大爹在意不是人命,而是对她影响不好,真不知道该说是她大爹愚昧还是说这古代的人命太贱。
...
昏暗凌乱的柴房里,到处都散发着一股霉味,进门的脚步声吓得墙角的那人猛地瑟缩了起来,因为背对着门口所以看不出模样,只觉得瘦骨嶙峋。
温卿等了片刻才适应里面的昏暗,用脚踢开满地的碎木屑,走过去道:“喝点水吧。”
柳逸轻抓着胸口的衣服,咳的越发厉害。
原身因为有病,所以情绪不能自控,经常虐待柳逸轻,有一次打的狠了,柳逸轻实在受不住就推了她一下,没想到却招致了更残忍的毒打。
自那以后柳逸轻就被扔进了这里,再也没出去过。
温卿自小心冷,可回忆起柳逸轻的事情,也不由一阵唏嘘。
或许玉竹说的对,这温家就没一个正常的。
“我把水放这儿了,你喝点会好一些。”温卿尽量放缓了语气,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可怕。
柳逸轻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只晒干的虾,干瘪死气。
温卿叹了声,转身准备离开,却忽的瞥见地上有一滩暗红。
“你咯血了?”温卿皱眉问,因为诧异声音不觉拔高了一些。
没想到却吓得柳逸轻浑身发抖,恨不得钻到泥地里去。
作为外科医生,温卿对于这种有过心理创伤的病人反倒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只好往后退了两步,安抚道:“你放心,我不会再打你了,你要是怕我,我就先出去。”
柳逸轻极力的隐忍着咳嗽感,一动也不敢动。
温卿只好先退了出去,与柴房的阴暗潮湿不同,堂屋里明亮又通风,只隔着一道门,却好似两个世界。
温卿突然有些同情柳逸轻。
厨房里传来声响,是李岩山在和面烙饼,灶膛的火光闪烁着,发出细小的爆炸声。
“卿儿,怎么了?”李岩山看了半晌,也没见温卿动一动,吓得赶紧撩开帘布出来看,以为她又发病了。
温卿平静道:“没什么。”
“砰砰砰!”
外面突然响起巨大的敲门声,却不是温家,因为温家院子里压根就没门。
“王大梅,你这**长疮嘴里流脓的贱东西,你给我出来!到底谁跟你眉来眼去,有奸/情了!你出来当着大伙儿的面说清楚,否则我今天就一把火烧了你们王家!”
李岩山脸色大变,着急说:“是你三爹的声音,哎呀,一定又是王大梅在外面胡乱编排了什么,你三爹性子急,铁定要吃亏了。”
话说着,李岩山随手抄起灶台上的锅铲就跑了出去。
温卿蹙眉,没多想也跟了上去,跑到门口想了想又回厨房拿了把菜刀。
...
王家就在温家隔壁,中间隔了条臭水沟,同样的土房子,但却比温家体面的多,好歹有个半人高的围墙和大门。
“杀千刀的畜生,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那歪嘴斜眼的鬼样,到处跟人说我跟你好了,我呸,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
只见玉竹一手抱着木盆,一手叉腰,脚还不断地踹着王家大门,他个子不大,甚至非常纤瘦,但是此刻骂人的气势足有两米八!
玉竹嗓门大,声音又尖锐,一路骂回来已经吸引了不少村民看热闹。
温卿好奇的打量着众人,发现这里的女人普遍都比男人要更加高大,虽然也穿裙子戴发饰,但是言行举止却非常的开放,甚至有个女的上身直接穿了个围兜就出来了。
相反男人则身形瘦弱,五官也更加精致小巧,说话走路都束手束脚的,像一只只鹌鹑。
与他们相比,李岩山身形过于高大,而玉竹则过于泼辣,反倒有些格格不入了。
“真是不要脸啊,连王大梅他都看的上。”
“我早说了他不是什么好货色,一个男人天天往外跑,不是勾搭女人还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