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名被提起，林书远纠正道：“请叫我兰卡，二殿下。”
这句话无异于拱火。
银发少年突然抬步走到他面前，二人身高相差无几，四目平视，一人眸光平静无波，一人神色恨怒交织。
希诺伸手，用力捏住林书远的下颚，气到手微微颤抖道：“你是真的……站在了格兰特那边，对么？”
下颚的疼痛传来，林书远蹙了蹙眉，一把抓住希诺的手腕，将自己的脸从少年两指将挪开道：“请不要这样，二殿下。作为大皇子的近卫，一旦您对我做出带有威胁性的行为，我是可以进行武力反击的。”
“反击？”希诺怒极反笑，血红眼瞳瑰丽冰冷，他垂眸看了看自己被林书远抓住的手腕，那里温热依然：“然而现在，是你在对皇子进行威胁，捏痛了我的手腕，我有权处置以下犯上的近卫，即便你是格兰特的人。”
林书远听罢，立刻松手：“十分抱歉，二皇子殿下。”
手腕处的温热瞬间消失不见，希诺的心也跟着空了下来，他却倔强地忽视那感觉。
“盒子里装着什么？”少年转移换题，目光落在茶几的小方盒上。
“一块披肩。”林书远回应道。
希诺轻嗤：“披肩？格兰特送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他说着打开盒子，在看清里面东西的那一刻，少年的呼吸赫然顿住！
希诺眼眸瞪大，瞳孔微缩，视线冰冷地盯着那块披肩，面色阴暗，周身气息也压抑至极。
过了许久，他才低低笑出声，近乎癫狂地笑道：“哈哈，格兰特……他是真的懂得如何**我。”
盒子打开的瞬间，林书远微微蹙眉，那血腥味似乎更重了一些。
希诺微笑着，侧目看向青年，嘲弄地问：“你此前知晓这块披肩的来源吗？”
林书远摇头：“很抱歉，我不知道。”
希诺盯着他的眼睛，像是一双利刃直勾勾刺入对方心里，一字一句道：“那么，我来告诉你。”
“这块披肩的毛皮材料，来源于一只貂兽。相信你也听说过，生活在阿克玛星球的波茨比尔貂群，它们是一群十分通人性的兽类，成年貂的智商甚至能够与十五岁的人类同等，但即便如此，它们还是逃脱不了被捕杀的命运。”
“上好的貂皮，是贵族皇家身份的象征，一块貂皮甚至能够卖到千亿星币。”
少年说到这里，对林书远笑了笑，他的眼眶泛红，带着些许恨意道：“那时候我不到十岁，唯一一次跪在大殿上乞求父亲，就是希望能够留下一只年幼的貂，那也是他唯一一次答应我的乞求。”
“我将救回来的小貂视为家人，十年里，我们几乎形影不离，司令说，在我失踪后，那小家伙也音讯全无。”
希诺伸手，抚摸上盒子里那块依旧带着血腥味的披肩，说：“没想到再次见到它，却是以着这样的情形。”
少年微微眯眼，似乎恨到极致，手背青筋暴露，抱着盒子隐隐颤抖着说：“所以——林书远，在知晓了它的由来以后，你还要将它送给我吗？”
*
也许这就是大皇子希望看到的。
他想看希诺痛苦，想看少年被他**到浑身颤抖却又无能为力的模样。
林书远从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
即便曾经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也属于沉默寡言的那一类。
“很抱歉，殿下，”林书远道，“这是大皇子的命令，我不想违背。”
青年尽量保持着冷静。
若是在这此刻做出出格的事情，那个男人的目的就达到了。
他必须滴水不漏，至少在盒子里的监控被破坏掉之前，不露任何破绽。
希诺的恨意又多了一分，问：“是不想，还是不能？”
他似乎又开始执着于此。
林书远道：“不想。”
于是四四方方的顶楼房间里，再一次归于压抑沉寂。
少年双瞳猩红，视线死死锁住青年，那怒火到了几乎爆发边缘。
被那样的眼神看着，林书远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
他终是忍不住开口：“既然披肩的原料对您如此重要，我以为您会在看见它的瞬间就将盒子砸碎。”
若是此刻希诺能够破坏它就好了。
这样自己能够趁此间隙对少年解释。
可惜即便已经要崩溃了，希诺却仍然没有在林书远面前暴戾地发泄情绪。
他痛极反笑，压抑住那些想要毁灭周围一切的想法，摇着头，后退两步，伸手将披肩轻柔取出，疲惫道：“礼物我收下，行了……你走吧。”
紧闭的电子门缓缓打开。
林书远眸中划过一丝浅淡的可惜。
他还想再说什么，那少年却已然不想再听，冷冷道着：“门开了，滚。”
青年迟疑一瞬。
“兰卡。”希诺笑了笑，不再叫他林书远。
少年双瞳冰冷，幽暗阴沉，重复道：“你给我滚。”
林书远想，看来这次依旧是没有解释的机会了。
他也没办法像曾经在克里提亚星球上那样用怀抱给少年安慰。
青年垂眸，回应道：“……是，殿下。”
他转身离去，步履平稳。
身后银发少年忽然大声又道：“林书远！我与格兰特不死不休！既然你选择了他，那就做好跟他一起去死的准备！”
林书远指尖微颤，硬着头皮走入电梯中。
他背对着希诺，什么话也没说。
*
监控摄像头在青年身影消失于塔楼房间的那一刻焚毁了。
当一切陷入寂静与昏暗，希诺终于克制不住暴戾的情绪，将手中机械方盒狠狠摔在地上！
“砰！”火花与零件碎片散乱在地毯之上。
少年手中死死攥着那块貂皮披肩，低垂着头，血红双瞳阴冷盯着地面。
许久，才慢慢将披肩抱进怀里，貂皮残留血腥味，他却像是闻不到一样。
希诺恨林书远和格兰特，更恨即便已经注定对立却仍旧对林书远心存爱意的自己。
若是没有在克里提亚的时光就好了。
他宁愿那时候死去，也不想在经历了一切之后，被最信任最爱慕的人告知——此前的温存美好，全是虚假与阴谋。
*
蓝光电子屏上的画面突然消失了。
不过慵懒倚靠在躺椅上的男人并不心急。
他甚至十分满意。
格兰特微笑着，伸手勾了勾，旁边一名面无表情地近卫便来到他面前。
“让隐藏的人都退下吧，兰卡过关了，他可以信任。”男人说完，那名改造人点点头，回应道：“遵命，殿下。”
到此，今天所有的试探全部结束。
即便是拥有了自我意识，兰卡也还是全心全意地侍奉自己。
这让格兰特忽然升起了别样的情绪。
比起那些毫无自我的改造人，他果然更喜欢这种有了意识却仍旧坚定选择自己的近卫。
半小时后，林书远出现在了格兰特身边。
青年面无表情，神色没有丝毫波澜，一如刚才那些改造人。
格兰特道：“任务完成了？”
他虽然已经从监控里看见了一切，却还是问了几句：“我亲爱的弟弟看见礼物之后，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
林书远道：“二皇子殿下看上去有些崩溃。”
“是吗？那看来很喜欢了。”男人起身，刚沐浴完没多久，他周身还带着温度与湿度。
“说起来，你到底在克里提亚上与他如何相处的？快要崩溃了，他竟然都没有对你动手，换做是我，早就已经把你大卸八块了。”格兰特微微眯眼，薄唇勾勒出一抹恶劣的弧度。
他忽然有些好奇这个问题。
林书远问：“殿下想知道吗？”
男人道：“说来听听。”他状似叹口气，语调幽幽——“反正今夜，还很长呢，兰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