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辅导员在训练场找到安馨,让她过去一趟。
安馨点头,匀了两口气,扯过毛巾擦了汗,披在肩上跟过去。
两人进入训练场旁边的小办公室,里面设置很简陋,只一张办公桌,两把椅子,旁边一个铁皮收纳柜。
辅导员手上拿着一叠资料,抬了抬下巴示意安馨坐下。
对安馨来说,辅导员带来的是噩耗。
她申请的贫困补助,被人匿名举报。
举报者说,安馨不符合贫困标准,列举理由是安馨有钱在校外租房,平时穿的运动衣也是几百块的小名牌。
安馨太需要这笔钱了。
她拉下肩上的毛巾搁在腿上,急切地给辅导员解释说明自己的困难情况。
辅导员听着,面色从一开始的严肃逐渐到后面的同情,他倒是不知道安馨困难成这样。
安馨垂眸,语调因为焦急有些颤:“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提供证明资料,我的情况都可以查到,我没有骗……”
“好了,好了。”辅导员细声打断,安慰,“安同学,你先别急。暂时没有取消你的名额,我们只是接到举报照例找你了解情况。”
听到没有取消名额,安馨才稍微冷静下来。
她看着辅导员的眼神,突然明白,自己的沉着冷静是可以轻而易举被打碎的。
她收回视线,点头。
辅导员拿着资料站起身:“安同学,刚才所说的资料,你尽快交给我,我这边还是需要的。”
安馨点头。
辅导员走近,低头看着安馨:“平时有困难可以和我说,能帮的,我都会尽责帮你。”
安馨看着地面,攥紧腿上的毛巾,又点头。
辅导员走后,安馨在小办公室独自呆了五分钟。
然后,她走出房间,视线从左至右扫过训练场。
有人在打沙袋,有人在打手靶,有人在摸肩训练……
而杨晓桢,正和向甜坐在地上聊天歇息。
安馨目标性极强地走过去,把毛巾扔在杨晓桢盘坐的腿上:“练一场!”
杨晓桢明显没反应过来,仰着头,一脸莫名其妙:“什么?”
安馨看了眼擂台。
杨晓桢咬咬牙,站起身,挺了挺胸脯不甘示弱:“来啊!”
安馨直径走向擂台,慢慢地缠手布,戴好拳套,翻身上台。
旁边不知谁问了句:“不戴护具吗?”
安馨快一步:“不戴。”
杨晓桢听安馨这么一说,也说:“不戴。”
杨晓桢也准备好,翻身上台。
所有的训练都停止,围在擂台边看戏。
两人走到擂台中央,双拳一碰,正式开始。
杨晓桢跳步,视线防御安馨动作,几秒后她率先直线攻击,安馨侧闪躲避。
杨晓桢又进攻,安馨后仰拉开出拳距离,找准时机进行反击。
她步子压上去,出拳又快又狠又猛,逼得杨晓桢后退,手臂挡在身前,对密集的进攻毫无招架之力。
直到杨晓桢快要退到擂台边,安馨倏然收拳,往后退一步。
这点间隙时间,一直被速度及力道压制的杨晓桢立马上前攻击。
她的所有动作,在安馨眼里都慢半拍。
拳头直击过来,安馨左闪躲,重心压前,腰腹旋转发力,打出一记爆肝拳。
训练场瞬间静谧,安馨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杨晓桢躺在擂台上,痛苦的咬着牙,没叫出声。
几个女生冲上来,围着杨晓桢关心她的伤势。
向甜侧头看向安馨:“安馨,你这是训练吗?有你这样训练的吗?你是要人命!!!”
安馨没看她们,喘着气,解开拳套。
她额头、鼻尖、脖颈都有汗水。
她平静又大声:“你们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用完全配合训练吗?”
“我现在告诉你们。”她捏紧拳套,昂首垂眸道,“因为上大学前,我爸爸车祸去世,我妈妈受不了打击精神出了状况,我亲戚对我避之不及。所以,我上学要带着我妈妈,我必须一日三餐回去照料她!”
她缓了口气,继续道:“我的运动服,是高中时候,我爸爸出事前给我买的,就三套来回穿!我不住宿舍是因为要照顾妈妈,我们现在住的是学校西边的棚户区,一个单间,房租三百块一个月。三百块,你们应该可以想象是什么环境!还有,我拒绝参加队内的一切娱乐活动不是孤僻,也不是清高,是因为我要打工,我要赚钱吃饭,我要赚钱给妈妈看病,我和我妈妈要生存!”
说完,她的胸腔明显的起伏。
所有的人都像被按了‘静止’按钮,视线在她身上落定。
安馨缓慢转头,目光扫过他们的脸,他们的眼。
震惊?同情?
安馨闭了下眼睛,她远没有自己设想的坚强。
她感觉眼睛很涩,视线开始被泪水模糊,有些涩。
她走到旁边,拿起毛巾擦汗。
这个动作,同时悄无声息的拂去她的泪水。
她把毛巾搭在头上,遮住眼睛,语调轻下来:“我活得不容易,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了,请你们,别为难我。”
说完,她弯腰钻出擂台,走向更衣室。
走进淋浴间,打开水龙头,‘哗哗哗’的水声下,安馨才敢掉眼泪。
稳定情绪后,安馨关上水,转身,看见杨晓桢站在身后。
安馨收回视线,开始穿衣服。
窸窸萃萃的穿衣声中,杨晓桢叫她:“安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