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此时正是寒冬腊月,我穿着单薄的衬衫正站在村口。
附近已经围过来一圈圈的人,等着看接下来的热闹。
婆婆翘着二郎腿坐在板凳上,趾高气扬的看着我,嘴里的污言秽语半分也没停,
「这个不孝的东西,跟我顶嘴,今天俺儿子替俺出气,让她跪在村口给我道歉,乡里乡亲都做个见证。」
「娶了好几年,就生出来一个小赔钱货,我们老郑家连个孙子都没有,都怪这个**没有福气。」
婆婆越说越气,腾地一下从板凳上站了起来,伸手揪住了我的一边脸狠狠地提溜了起来,我疼得龇牙咧嘴。
村里的人多一句少一句的议论着,
「当儿媳妇是不应该顶嘴婆婆,不过当他家儿媳妇也够遭罪了。」
「真是活久见,还有人让儿媳妇当众下跪道歉的。」
听着周围反对的声音,婆婆觉得有理就在声高。
听着婆婆一声高过一声的咒骂,感觉周围的目光仿佛要将我刺穿。我突然觉得头疼的仿佛要炸开。
「**东西,你爹妈真是没教育好你,跟婆婆顶嘴……」
不知是怎么了,我眼睛越来越模糊,婆婆的声音也渐渐远离。
随后我就没了意识。
最后将我惊醒的是张婶的大嗓门,她的声音粗劣又穿透力极强,我摇摇头努力地听清她喊得什么,
「老郑家媳妇疯啦!」
「老郑家媳妇发了疯啊!」
等我缓过神来,发现婆婆已经被我骑在身下了,我的手机械地一巴掌一巴掌扇着,她鼻青脸肿,嘴角挂着混血得口水,眼睛肿的核桃大小,她披头散发的样子把我吓得哭出了声,
「妈,您没事儿吧。」
婆婆见我伸手扶她,像是害怕极了,整个人都瑟缩起来,连滚带爬得跑开了。
周围的人看着我仿佛是看见了鬼一样,连连后退,人群中只有一个高大的男人伸手想要扶住我,却被我躲开了。
我茫然地站起身,丝毫想不起刚才发生了什么,甚至我为什么在村口都已经没有什么印象。
我迷迷糊糊地走到家门口,看着熟悉的院落,前几天的记忆猛地涌入我的脑袋里。
(二)
前天晚上我正在屋子里做饭,窗外婆婆尖利的声音传了进来。
「你个赔钱货生的小赔钱货,就知道贪嘴,抢我乖乖外孙的鸡腿,我打烂你的手。」
我赶忙冲出屋外。
只见我四岁的女儿玥玥正捂着红红的小手嘤嘤地哭着。
我跑过去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心疼得吹着玥玥红彤彤的小手。
「哼,一个丫头片子当宝贝似的,没准就是这个小赔钱货挡了我孙子。」
婆婆冷哼一声,用眼睛斜睨着我们母女两个。
我终究是没忍住,
「妈,玥玥到底是您亲孙女,您有什么不开心的骂我就是了,关小孩子什么事儿呢。」
听我还嘴,婆婆腾的站起身来,指着我就开始骂,
「娶了你我们家真是倒了血霉了,你个丧门星,三年了,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还敢跟婆婆顶嘴。」
「白白的长了个狐狸精的样子,惯会勾引男人,连个孙子都给我生不出来。」
「我们家真是作了孽了,娶了你这么个赔钱货,没用的狐媚子。还要了老娘八百块钱的彩礼,我呸,也不看自己值不值。」
婆婆越骂越难听,我怯懦着没出声,一旁大姑姐的儿子咬着半只鸡腿冲过来,狠狠地推了我一把,
「姥姥说了,你们母女两个都是赔钱货,她抢我鸡腿,你还欺负姥姥,你们都是坏人。」
「连个孩子都知道的道理,你都不懂,你爹妈怎么教育出你这个东西的。」
听到婆婆辱骂我的爸妈,我瞪了婆婆一眼就转身进屋了。
婆婆站在院子里不依不饶的骂了十几分钟才算完事。
回到屋里,看着怀里的女儿哭花的小脸,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晚饭妈妈给玥玥炖鸡腿吃好不好?」
「好!」
小孩子总是记吃不记打的,玥玥开心的搂着我的脖子撒娇。
晚饭的时候,郑强坐在餐桌前手里捏着个暗红色得酒盅,辛辣的白酒让他眯了眯眼,
「丽娟,你今天跟妈顶嘴了?」
我低着头不敢出声,郑强平时脾气很好,待人温和,是全村子都公认的好人,但是喝了酒以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日积月累的折腾,让我心里的恐惧瞬间升腾起来。
「哑巴了?」
他突然大喝了一声,将手里的酒杯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女儿被吓得哇一声哭出来。
婆婆在一旁得意的扬起了下巴,从盘子里夹起来我准备留给玥玥的鸡腿自顾自的啃了起来。
「强子,我不是有意,妈打了玥玥,我才……」
还没等我说完,郑强把眼睛瞪得溜圈,眉目间都是怒气,我下意识的搂紧了怀里的女儿。
「当奶奶的骂她一句怎么了,你就是这么教育女儿的,跟我妈道歉。」
怕惹怒了郑强,吓到玥玥,我低着头认错,
「对不起,妈,我错了。」
没想到,婆婆看我认错不但没有见好就收,反而冷笑着对我说,
「今天中午,你是在院子里当着村子了那么多人的面顶的嘴,这么道一句歉就完事儿了?你必须在村头跪下跟我认错。」
我转头委屈的看着郑强试图让他帮我说句公道话,没想到,郑强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于是,在两天后,我就被婆婆生拉硬拽去了村口,被迫下跪道歉。
听人说,我到了村口没多久就发了疯病,将婆婆压在身下扇了几十个大嘴巴,力气大的几个男人都拉不开。
郑强在单位就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情,看我的眼神愤怒中还夹杂着些许畏惧,最终他还是拿出了酒盅,我趁着他还没喝多,急忙将玥玥送到了邻居张婶家。
一盅酒,一顿打,我早已经习惯了。
第二天我正带着一身伤痕做着家务。
大姑姐带着孩子冲了进来。
见军军来,玥玥害怕得躲在了我身后。
大姑姐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她一把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拉到了院子里,
「裴丽娟,你什么东西,连我妈都敢打,你是不是欠揍。」
「走,我拽着你去你爹妈那看看他们教育出来什么没教养得东西。」
我向后拽着自己得身体,怕被大姑姐拖走。
就在撕扯中,我再一次觉得头痛欲裂。
我此时还尚存一丝理智,但是大姑姐继续出言**着我,
「当儿媳妇得还这么嚣张,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得**。」
最后我在失去意识前,瞟了一眼躲在门后得玥玥。
等我再次醒来,大姑姐已经被我打得鼻青脸肿,郑强在身后死死钳住我的手臂。
最后我昏死了过去,等我再次醒来,已经被捆在了床上。
婆婆请来了神婆正在帮我“驱邪”。
看着墙角的女儿小小的怯怯的模样,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三)
我跟郑强是相亲认识的。
因为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漂亮姑娘,所以从十九岁开始,媒人几乎要把我家的门槛踏破。
我眼光太高,挑挑拣拣到了二十五岁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
就在我娘急得团团转时,郑强出现了。
他看着憨厚老实,个子高大样貌也还可以,又有一把子力气,第一次来我家就殷勤的帮我爹收了几亩地的粮食。
我爹娘乐的合不拢嘴,当即就做主定下了我俩的婚事。
婚后的日子也是甜蜜的,结婚不到一年,我就怀孕了。
可是在我生下女儿玥玥以后,一切都变了。
郑强在外保持着他憨厚老实的形象,回家以后,不喝酒还好,只要喝上二两,便整夜的耍酒疯,拿着菜刀吓唬我们母女俩,婆婆也是百般刁难,时时刻刻看我跟玥玥不顺眼,轻则辱骂,重则挨打。长时间生活在担惊受怕中,让我的神经脆弱到不堪一击。
终于在郑强再次拿起酒盅的那个晚上,我彻底疯了。
这天,我端着一盆子衣服去河边洗,正洗的入神,一个声音传来,
「你病好了?你男人就叫你寒冬腊月的出来洗衣服。」
我循声望去,是村头的周迪。
因为他是村里唯一的劳改犯,人又长得高大健硕,我心里十分害怕,语气也颤颤巍巍的,
「没事儿,就是犯了癔症。」
他听了也不再说话,就坐在不远处山坡上盯着我,我吓得手忙脚乱洗好了衣服就跑回了家。
而我这一幕恰巧被婆婆看见,我慌张害怕得样子落在婆婆眼里就是做贼心虚。
婆婆先是将我拽进了屋子里,她则站在门口一副随时要开门逃跑得架势,指着我骂道,
「不要脸得东西,连个劳改犯也勾引,你敢给俺儿子戴绿帽,看俺儿弄不弄死你。」
说着一把将玥玥推到了我身边,
「我就说我们郑家三代都有男娃,怎么到你这就生出来个赔钱货,原来是偷了人。」
我急忙捂住了玥玥得耳朵,并且焦急得争辩着。
婆婆完全不听我的话,蹬着自行车就往郑强上班得厂子赶。
过了没多久,郑强就阴沉着脸出现在了家门口,我急忙冲过去解释着,甚至求郑强把周迪叫来当面对质,都没能阻拦郑强拿出那个暗红色的酒盅。
眼看着潺潺得液体顺着杯体留下,我的心也如同坠入了冰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