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相信‘神’吗？”
这句话若是放在之前的世界，孟繁森绝对会一本正经地说一句“我相信。”，然后和他们开始热情地讨论“光之巨人”和“卡面来打”哪个更适合人类发展，亦或者是“宙斯”和“奥丁”哪个才是真正的众神之王，最后两方都露出一丝惺惺相惜的表情，各自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期待下一次激情的交谈。
但是，这句话在这个世界却一点也不一样。它是一句简单但十分严肃的问话，意思是在问“你是哪一个神灵教派的信徒亦或者是无神论者”。
当今社会是一个披着科技外皮的血统论社会。
这个时代的人们都是混血种，每个人的身体都混杂着六种不同“神灵”的血统，哪一种“神灵”血统的占比最多，决定了他们可以信仰哪一个“神灵”教派。而当人们的某一种“神灵”血统占比超过30％，他们身体获得强化，并且将觉醒一种“灵能”，成为人们口中的“神裔”。就这样，“神灵”将这个科技社会劈成了两半，一半是“神民”社会，另一半则是“神裔”社会。
相比于普通市民，“神裔”们拥有着更大的权利和地位。他们拥有更多进入高阶社会的途径，拥有更好的教育、医疗、工作机会，甚至很多地方都有一条明文规定，非“神裔”不得入内。身为普通人的孟繁森看到都觉得有些好笑，这难道就是“宠物不得进入”另一种表现形式？
字里行间看起来满满都是对普通市民的歧视，但不妨换一个角度去想，这或许也是一个对普通市民的保护。在歧视下安全健康地活着，这可能是每一位普通市民心底最好的安慰。
而现在，这个可笑的安慰被现实残酷地打破了。孟繁森看着眼前那个面色通红，眼中燃烧着怒火的男人，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威胁！
“杀人了！”
“神裔要当街杀人了！”
街道上乱作一团，市民们都纷纷朝着远离两人的方向逃去。
周围形成了直径二百米大的无人区域，而那些逃走的普通市民将这个区域围成一个圈，没有人敢再靠近一点！
孟繁森环视一圈，心情很复杂，难道这就是“神裔”的威慑力吗？
......
“砰！”他的肚子挨了男人重重的一拳，浑身像散架了一样跌倒在路边的水泥地上，忍不住朝旁边呕了口鲜血。
孟繁森艰难地用右手支起自己的身体，看向眼前这个疯狂的男人，投降道：“先生，咱们之间没仇没怨......”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我的阿雅有怎么会离我而去！”
男人又哭又笑，大声嘶吼着。他仇恨地盯着倒在地上的孟繁森，举起的拳头上甚至闪烁起了刺眼的光芒！
此话一出，场面一片哗然。众人纷纷摇头，原来是小年轻争风吃醋，不过这也下手太重了吧！而且，联邦法律规定，神裔非法使用灵能，殴打普通人是要受很重的处罚的。
虽然有法律保护，但是这个年轻人的小命恐怕要交代在这里啊。不过，这个年轻人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就怎么敢去招惹一个“神裔”？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有种吗？
躺在地上的孟繁森觉得自己真是冤枉！什么阿雅？孟繁森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他只是想买个午餐，谁知道还能遇到血光之灾！孟繁森张了张嘴，这个人难道是失恋了，接受不了来报复社会吗？要真是这样，那他怎么这么倒霉，直接撞枪口上了？
不对！这个人绝对不是认错人，他是真的想要杀我！孟繁森看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心情沉重了下来。
怎么才能活下去？孟繁森头脑风暴，这么短的时间除了他救就剩了自救两种手段，一是等守卫兵团，二是跟他拼了！
孟繁森的右手下意识地悄悄摸向身后，比起相信守卫兵团，还不如靠他自己！那是一把炼金匕首，孟繁森握紧了刀柄，脸上卑微地说道：“先生，我不认识什么阿雅，我想我们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毕竟，您这么做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吧？”
那男子瞧着孟繁森像一条哈巴狗一样在地上求饶，他的脸上洋溢着扭曲的笑容，眼中充斥着悲痛与戏谑，道：“阿雅，你瞧瞧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就像一条狗！你宁愿选择他抛弃我！”
他仿佛回过神，醉醺醺地走了过来，蹲着孟繁森面前，右手狠狠地扇了他几个耳光，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小子，你还不知道惹了谁是吗？我告诉你，你和我们根本不是一个阶层的！我现在要是杀了你，我只会进去呆两天，大不了去神灵战场当劳务兵，到头来还是守卫联邦的英雄！而你，则是把命丢在这里！”
说完，他猖狂地笑了起来道：“你想活命？那就给我跪下磕几个响头！”
“你是那一伙人？”
孟繁森白净的脸蛋立刻红肿起来，身体刚刚积攒的微弱力量又被打得消散不见，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滨海二中，有那么一群人总喜欢恃强凌弱。他也不过是帮别人说了几句话，就要把小命交代在这？
孟繁森听到眼前这个嚣张的男人说的话，气得浑身颤抖，眼圈微红。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受这么大的屈辱！
普通人是斗不过“神裔”的！要想活命，就只能虚与委蛇！孟繁森浑身颤抖，他用尽全身力气缓缓起身，脑海里疯狂地想着苏秦受嫂嫂欺辱才能佩六国相印！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之后，才有之后的三千越甲可吞吴！韩信虽受胯下之辱最后也是锦绣前程！
昔日英雄都有落魄的时候，我孟繁森未尝没有崛起的时候！
这该死的社会！这该死的“神裔”！孟繁森恨得连牙都差点咬碎，要是我有一天还活着，一定要亲手将他们一起送葬！
那男人笑得更加猖狂了，道：“跪啊！瞧你那磨磨蹭蹭的样子还是算了，我还是决定，让你去死！”
男人残忍地笑着，他散去光芒的右拳，又重新亮了起来。光芒在拳头微微旋转，像是一个引擎，将附近的灵气都聚集过来。
像个小太阳一样。
去他娘的忍辱负重，老子今天就要他死！大不了跟他同归于尽，老子下辈子还是一条好汉！
孟繁森红肿的眼睛也透着些疯狂，他猛的抽出后腰别着的小刀，朝着男人扑了过去！
......
“张帆！住手！”
一个无比刺眼的光芒从远处疾驰而来，刺眼程度比那人的拳头更胜一筹。两道金色的光芒化作球形的光罩将他们分别包裹起来，将他们彻底隔开。几道金灿灿的锁链也趁势将二人捆绑着严严实实。
张帆身体疯狂挣扎着，吃惊地大声吼道：“守卫者？你们怎么来的这么快！”
孟繁森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手中的匕首也趁势滑落手中，清脆的声响让守卫兵团的几位守卫者眉眼不禁跳了跳。
......
一会后，孟繁森被带到一边角落。
“你为什么不用灵能反抗？”
灵能？反抗？我那也得有才行！
看着眼前严肃的守卫兵团成员，孟繁森面无表情，机械地回道：“抱歉长官，我目前还没有灵能。”
“没有？姓名，身份证号。”
听到孟繁森的话，守卫者表情没有变化，一板一眼地输入孟繁森的姓名和身份证号，随后，电子平板样式的查询器调出了他的信仰资料。
“姓名：孟繁森。”
“性别：男。”
“年龄：18岁。”
“出生日期：新历212年1月29日。”
“家庭情况：父亲孟展失踪；母亲刘衷心失踪。具体情况：保密等级不足，无法查看。”
“血统情况：新历227年，孟繁森经过滨海市神灵研究中心统一初步预检测，没有发现六种‘神灵’血统存在的显示。只是出现一种奇怪的现象--六种‘神灵’晶石的光芒同时出现暗淡情况，研究人员怀疑是血统相互排斥。”
“情况说明：经过进一步检查，发现没有任何意外情况，作为新历极其罕见的纯血种，却十分正常，这显然不合逻辑。但滨海市神灵研究中心给出最终解释：应该属于基因缺陷，导致无法沐浴神恩。”
守卫者看到了孟繁森的资料后，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以后离这些战争教会的教徒远些，他们都是一群没脑子的疯子！你靠近他们，最后只能得到的结果是在医院里度过人生中难忘的几天......那群疯子除了给我们添麻烦之外，还能干些什么？”
守卫者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话更像是呢喃，明显不想让他听见。但孟繁森的听力很好，那些话一句不漏地落在了他的耳边。
“好了，那边会支付你一笔医药费，就当私下和解，你有没有意见？”
“......”
他可是想要我的命啊！
孟繁森泛红的眼睛有些湿润，他仔细地看向表情严肃的守卫者长官，握紧的拳头无奈地松开，他对这个社会早就失望透顶了。还是离开吧，守卫者虽然不能帮助自己解决掉那个麻烦，但还好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命。
旁边几个守卫者瞧着慢慢远去的孟繁森，调侃道：“这个张帆今天可遇到个硬茬子，我们来的稍晚一点，他可能要没命的。”
刚才“秉公执法”的守卫者眉头一皱道：“不就是把破匕首吗，这种程度的铁器还能对一个一阶段的神裔造成多大的伤害？”
旁边的人满脸的不屑，他嗤笑道：“老陈，眼睛还得仔细着点，那可是把炼金武器！十几万块一把呐。张帆不过一个觉醒阶段的神裔而已，他那体格还能抵得上炼金武器？”
”你以后让他多上点心吧！老子以后可不给他擦屁股了！“
留下一句话，他就转身离去。
“炼金武器？”陈姓守卫者喃喃道，他望向孟繁森离去的方向，看样子张帆还真是捡了一条命啊。
......
......
“小伙子，你没事吧？”
瞧着门外躲在阴影里的年轻人，便利店的一位看起来四十几岁的大姨走了过来，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不禁想要说些什么，只是面容有些犹豫。
孟繁森带着血沫的嘴角咧出一个微笑：“姨，我没事。”
“哦......”大姨明显松了口气，随后苦口婆心地说道，“小伙子，咱们都一样。不是‘神裔’咱们又不是活不下去，以后离他们远点。”
“劳驾算一下多少钱......”
孟繁森进来之后，把血擦干净之后选了几个看起来不错的盒饭，抬头看着这位热心肠的大姨笑道：“嗯，我知道了。”
“40联邦币。”
他掏出一张银色卡片，朝着电子感应区区刷了一下，听到“滴滴”两声，然后就提着买好的东西走出门去。
瞧着这个小伙子离开的背影，大姨摇头叹了口气，这个世道不就是这样吗？天生就决定了你的命运......年轻人。
......
......
经过十几分钟的路程，他提着顺路买的盒饭回到自己那使用面积不足40平米的小家。
看着路旁的标识牌，孟繁森看到那一栋小屋的名字。
天河路D区F单元42号。
孟繁森将手探入裤兜，摸出同样的银色卡片，朝着门上的电子感应区刷了一下。
滴滴的声音响起，孟繁森用另一只手按住门把，往前一推，打开了房门。
伸手将自己唯一一把炼金匕首放下，环视了一周，还是点点头。这屋子虽然小，但有句老话说得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些都是孟繁森的父母给他留下的遗产。自从他被检测出来没有“神灵”血统之后，孟繁森就从舅舅那里搬了回来，给他那个勉强算是“神裔”的表弟让开空间，毕竟那是他们一家的未来。
孟繁森将两份盒饭从袋子里掏了出来，在客厅小小的餐桌上顺着摆开，一份红烧茄子拌饭，一份青椒肉丝炒面。
他从厨房拿出一个大碗，然后将两份盒饭倒在一起，将两份盒饭完全混合，闻着食物的香味，孟繁森低头开始快速地吃了起来。
对孟繁森来说，在这个世界上所受的所有委屈都可以用饱腹感来抵消。
直到扒完最后一个饭粒，孟繁森才感受到肚子的饱腹感。他随即端起饭碗走进厨房，按了一下洗漱台的按钮，瞧着电子面板开始计费。水流开始下来，他连忙挤了一点洗涤剂将碗送到水流下面，他不想浪费一滴水。
清洗完，将其他东西都放回原处。
沙沙沙，一个扫地机器人从客厅转了一圈，缓缓来到孟繁森的面前。红色的灯亮起，一个机械的声音从音响里响起：
“滴滴，亲爱的小森同学。明天就是高考，要早点休息啊。”
“知道了，宝贝儿。”
孟繁森窝在沙发上，随口回了一句。
神灵联邦自从改组之后，血统检测所占比重越来越高，而他身为一个与世界格格不入的纯血种，天生的就是0分，这样的高考还有必要去吗？更何况，自己还有那个麻烦没有解决。
孟繁森狠狠地砸了下桌子，然后就抱着自己受伤的手掌痛呼道。
“可恶......好痛！”
“砰！”，虚空之中凭空响起一声巨响，整个世界的色调都变得奇怪了些，像是在每一个地方都抹上了灰色的颜料，这时一个淡漠到极致的声音从遥远的空洞之中产生：
“可是，你拿什么来报复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