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时那花瓶里的花不知道几日没换过，早已经枯萎，从根开始渐渐腐烂。
曾经换花的顾玥靠在那餐桌上，任由那桌布被染脏，桌上甚至还浪漫的放着红酒，不过那酒杯被打翻，鲜红的液体和血液混在一起顺着桌布一点点滴落到地上。
顾青山发现今晚格外难以入眠，便起来喝杯水，想着要不要吃半片安眠药试试。
电话却在此时响起，外面的夜黑得滴出墨，格外安静的凌晨响起的电话铃让人心头一跳。
顾青山接起电话。
“是顾玥家属吗，病人现在情况很危险，医院血库不够......”
那一晚，时家响起了人人畏惧和害怕的救护车警报声。
不少人被吵醒，趴在自家窗台前揉眼往人群里看过去，有的穿着睡衣搭了件外套便急匆匆开门出来看情况。
人群之中，只见一脸惨白的小姑娘双手沾满鲜血，一路攥着被几个穿着白大褂人抬出来的担架哭得失声，整个人都哭得没了力气。
与其说是她跟着担架，不如说是担架在拖着她走。
哪怕隔着吵闹的人群和不停响着的警报声都能看出她撕心裂肺的痛苦，让人看着揪心，不少人看不下去移开视线，顺便捂住了跟着跑出来的孩子的眼睛。
顾青山赶到的时候，时绵已经躺在抽血的病床上，没有血色的唇硬生生被咬出了血痕，那双澄澈盛着星光的眸子空洞得可怕。
护士发现时绵血管很细，况且时绵体质偏瘦，看状态也不太适合抽血，便想先等另一位亲属过来，血库里还有点血撑着，不能因为病人的安危而让另一个人陷入危险之中。
然而小姑娘抱着她的手臂，哭得嘶哑的嗓音语气近乎祈求。
“救救我妈妈，求求你了....都怪我...我要是早点回家就好了，都怪我.....”
护士知道她与手术台上人的关系，她孩子也和时绵差不多大了，如今还会抱着她撒娇。
她拒绝不了，象征性的抽了一点，等顾青山赶过来时便立刻停止，然而就抽了一点血，那手臂上还是被扎了好几个针孔，在莹白的肌肤上呈现出一片恐怖的青紫，曾经那么怕痛的人，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仍由着泪无意识的顺着滑落。
顾青山抽完血出来才看见在急救室冰凉的墙上靠坐着的时绵。
红着眼眶过去想将人牵起来，然而时绵却躲开了他的手，一言不发的盯着亮着灯的手术室。
可时绵终究体质弱，今晚身心俱疲还抽了血，盯着手术室两个小时后终究是没能撑住，眼睛一花昏了过去。
等时绵醒来的时候睁眼便看见医院冰冷雪白的墙面，手上被挂着吊瓶。
面无表情的将手上的针头一拔，时绵直接朝门外走了出去，也没问来来往往的护士，沉默着一间一间推开病房的门。
被推开门的病人有的目光疑惑，有的见她突然开门又出去破口大骂，时绵一个字也没说，继续一间一间推门。
买完早餐回到病房没看见人便出来找人的顾青山听见有人破口大骂，闻声看过去，一眼看见了失魂落魄任人辱骂的时绵，心里痛得一揪。
走过去想将人带回病房，然而时绵却挥开他的手，继续推开下一扇病房的门，顾青山看不下去了，手里的早餐砸落在地，伸手将人紧紧的箍在怀里，眼底腥红。
“绵绵，我们回去，舅舅带你回去，妈妈现在没事，你别害怕，你别这样，舅舅看了心里难受。”
听见顾玥脱离危险的消息，时绵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量，双腿发软只能被顾青山托在她怀里，已经结痂的血痕再次被咬破，时绵后背颤抖，鲜红血液在惨白的唇上开出花。
将人抱回了病床，时绵坐在床上，目光空洞的盯着带着消毒水味道的地板。
从昨晚开始便一直攥紧，甚至昏迷时都不曾松开的手指慢慢在雪白的病床上摊开，那浅浅长出的指甲上染着血，分不清是谁的，将攥成一团的纸一点一点展开，时绵觉得纸上的内容一子一句都沾满了带着腥味的血。
——绵绵，对不起，妈妈要走了，我撑不下去了，我到现在才知道，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从来就没有，多可笑，那天我看见他笑了，对着别的女人，那男孩长得真像他，和他一样好看，可我怎么能越看越觉得恶心，妈妈知道那是他小县城的初恋，他说在他们的故事里我才是那个罪恶的人，对不起啊绵绵，妈妈很爱你，但妈妈也真的累了，原谅妈妈太懦弱了，从来没好好守护你，我知道你其实一点都不开心，是妈妈不对，没能给你一个幸福的家，是妈妈太没用了.....妈妈会在另一个地方守护绵绵。
和舅舅去国外吧，忘了这里，忘了曾经的不幸福，去国外当一个幸福的绵绵，忘了妈妈......
哥，对不起，谢谢......
......
......
时绵泪已经流干了，只是眼眶还是干涩得冒出红血丝，手指被咬出了牙印。
顾青山也看见了那封信，一个在外面永远谈笑风生受人尊敬的男人双手抱着头，眼底充血。
安静得让人心惊的病房里突然响起**，有些刺耳，时绵目光落到屏幕上，却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顺着习惯将电话挂断，然后关机。
顾玥失血过多还处于重度昏迷之中，时时刻刻都还处于危险之中。
顾青山看时绵沉默了一整天，甚至连吊瓶里的药水已经滴完，血液开始倒流也不出声，还是及时回来的顾青山发现，急忙换了吊瓶。
顾青山知道，从救护人员那里知道现场的发现者是时绵时就一直担心的情况发生了。
“医生，她情况怎么样？”
顾青山看见医生出来急忙开口问到。
医生沉默了一瞬，将工具放回衣兜。
“病人情况有点复杂，我回去分析一下，你下午来我办公室一趟。”
说完便转身离开，雪白大褂在空中扬起冰冷的弧度，灯光下，大褂胸前挂着的牌子微微反光，依稀可以分辨出是什么字。
——精神科主治医生
“心理创伤过大，经过初步判定，病人应该是中度抑郁，中度抑郁病人都会开始对死亡有向往，家属这个时候一定要时刻关注病人的情况......”
医生顿了顿，仔细看了眼手里的病情记录后接着说“病人还有一个特殊的病情，检查过程中，她很抗拒我的靠近，经过观察我发现她似乎对异性的靠近很排斥。”医生抬头看了顾青山一眼“为了病人的病情着想，我建议为病人请一位女医生，病人的配合对病情分析和治疗很重要。”
顾青山从医生办公室退出来，不过区区一天时间，原本意气风发的他便老了许多，鬓角的白发星星点点。
今天周三，离约好的周六还有三天时间。
沈清池手里拿着玫瑰，学着用小刀一点一点将玫瑰上可能会刺伤时绵手的刺去掉，神色认真得像是在解什么数学难题。
张渡看得连连称奇，摸出手机给时绵打了个电话过去，让她过来看看沈清池这幅不要钱的样子，却不曾想电话被人挂断就算了，再打过去便已经关机了。
“靠，时绵怎么回事啊，挂爷电话还把我拉黑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