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身着月色薄罗裙,正坐在宽大喜床之上,等待皇帝的临幸。
裙子是轻纱的材质,薄得近乎透明,该遮的不该遮的,全都没遮住。
燕归低头看看,气得笑了。
她穿书了,还是自己写的书。
书名《误春恨》,是一本古早虐文,剧情大致是这样的。
女主燕姣姣是吏部尚书的女儿,与当今皇帝谢晏本有婚约在身。
然而早些年皇位之争中,燕家拥立二皇子,身为五皇子的谢晏没少受燕家的迫害。
最终谢晏登上皇位,迫使燕家履行婚约。
大婚当晚,谢晏故意冷落中宫,与别的妃嫔同床而眠。
他将对燕家的所有仇恨,加于燕姣姣一人之身。
宫人掌掴,雪天罚跪,当众鞭笞……
后来燕归看到一个神评:擦,女主这么被折磨都没事,古代特种兵啊?!
特种兵被折磨了几百章,结果,谢晏爱上了。
几夜缠绵,燕姣姣怀孕了。
后宫妃子嫉恨,一块打滑的石子,一碗堕胎的药,令燕姣姣不幸小产。
谢晏觉得是燕姣姣记恨他,不想要他的孩子。
燕姣姣则是觉得,他心里根本就没有她。
两个人都有嘴,却都不解释,又拉扯了几百章。
朝臣进献了一女子入宫,当年谢晏落难,多亏她出手相救。
这是谢晏的白月光,自然而然,被谢晏收入皇宫。
听说谢晏日夜宿在她那儿,听说谢晏要给她皇后之位。
又听说谢晏将燕姣姣父兄斩首示众,余下男丁女眷流放边疆。
燕姣姣心灰意冷,自刎于中宫。
她给谢晏留下遗书,说尽心中爱慕与眷恋。
她说,父兄的谋划不是我能左右,我想帮你,可我寄给你的信都被他们截住,我被他们囚禁家中,什么也做不了。
她还说,我从未因为孩子的事怪罪你,我知道,你的难过不比我的少。
她最后说,我也想恨你,可我做不到,从八岁初见,我就一直喜欢你,我怎么恨你呢?可是我太累了,如今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把皇后的位子,让给你真正爱的女人。
谢晏看完书信,抱着燕姣姣已经冰冷的遗体,在千秋殿枯坐了一夜。
往后余生,再没有如燕姣姣这般爱他的女人,他虽坐拥无边江山,却只剩下不尽的孤独。
故事,就是这么个故事。
现在看来槽点满满,当年古言市场上却非常火爆,基本上谁写谁挣钱。
燕归原生家庭不好,父母重男轻女,想她早早嫁人,可她不肯认命,努力学习考上了大学。
父母一分钱不肯出,想让她知难而退,燕归一咬牙,写了这么本虐文,赚到了大学四年的学费生活费。
燕归进入职场,性别歧视,骚扰,打压,都不曾叫她低头,她在男性主导的世界硬生生闯出了一番天地。
三十岁时,燕归拥有了自己的上市公司,功成名就,风光无限,人人夸她“真正的大女主”。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庆功宴这一天,她会穿进自己的书里。
满级大女主燕归,成了受虐女主燕姣姣。
当下的剧情,正是小说的开场,她的大婚之夜。
吉时已至,谢晏马上会来……
“陛下。”
殿外传来宫人的声音。
正巧,谢晏来了。
燕归抬头,看见一身玄色龙袍的年轻男人踏入殿内。
今日大婚,他却没穿喜服。
反背了双手,朝着燕归步步走近,俊美无俦的一张脸,身量修长,带着帝王应有的威慑。
和燕归的设定大差不差。
“怎的,没人教过皇后规矩么?”
谢晏冷笑一声,“见着朕,却不晓得行礼?”
啧,这狗脾气也是完全一致。
原文剧情,燕姣姣是喜欢他的,以为今生与他无缘相见,没成想还能嫁给他,心中又惊又喜,一时看得入了神。
听他提醒,她才恍惚回神,急忙起身行礼,记着自己衣衫轻薄,心生羞赧,抬手遮掩胸口。
谢晏却故意抓住了她手腕,语气戏谑:“穿成这样还怕朕看,不觉得太做作了吗。”
说着扯开她的手。
燕姣姣红着脸,小声地提醒:“陛下,宫人们都还在……”
谢晏置若罔闻,当着所有人的面挑开她的衣襟,打量了一圈,讥讽笑道:“要什么没什么,索然无味的一具身子,还怕别人看见?”
燕姣姣猛地一怔。
谢晏松开她,最后点评:“实在无趣,朕提不起半点兴致。”
他待了不足一刻钟,浩浩荡荡地领着宫人走了。
留下燕姣姣一人,在宫人或同情或嘲弄的注视下,缓缓地蹲到了地上。
后来宫中人人都说,皇后无能,新婚夜却留不住皇帝。
燕姣姣以为是自己哪里没做好,殊不知,在作者的剧情安排里,谢晏本就不是来睡她,而是来羞辱她的。
这会儿,燕归眼见谢晏到了近前,也便低下身去,行了个礼。
身在局中,在掌握主动权之前,就该按照这个世界的规矩办事。
“陛下万福。”
她是作者,礼数都是她的设定,由她来做,自是周到无比。
纵是谢晏,也挑不出错处来。
目光落在她身上,薄如蝉翼的轻纱下,雪白胴体线条起伏,若隐若现。
这原是秦楼楚馆中才有的低俗之物,可偏偏她的姿态落落大方,并不矫揉造作,连勾人的劲头都没有,反倒有些疏离的意味。
谢晏盯着她,莫名提起些兴致来。
燕归:?
你这眼神什么意思?
快羞辱我啊!
等等,这又是什么奇怪的话……
燕归心神流转,面上仍是低顺的模样,轻声询问:“陛下可要安置么?”
谢晏挑眉,“你乐意?”
“陛下怎会这样问呢,”燕归抬眸看他一眼,含着娇嗔,“臣妾奉命嫁给陛下,入宫之前,家中父兄反复叮嘱,让臣妾与陛下做和美夫妻。”
听她说起父兄,谢晏的脸色陡然沉了。
这些人都是他的仇敌。
要不是他登基不久,要稳固朝纲,否则,他早已将燕家杀个干净。
谢晏的兴致迅速淡去,嗓音也冷漠下来,“哪个不怕死的,说你配做朕的妻子?”